12

整个家里，有关许佳念的一切，被她收拾得干干净净。

江时序身形不稳，几欲倒下，陆薇薇见状，赶忙搀扶住他。

下一刻，他又似想起了什么，挣脱开陆薇薇的束缚，走到了浴室。

硕大的浴缸摆在浴室的正中央，硫酸早就被警察们处理掉了。

江时序本以为自己的情绪已经很稳定了。

得知许佳念死去，他怔愣、崩溃、痛苦。

紧跟着又恢复了平静——平静得可怕又死寂。

因他从未血淋淋地直面过这样的场景。

手中的拄拐倒落在地，江时序一点点坐进了浴缸之中。

他缓缓侧倒下来，头枕在浴缸边缘，想象着许佳念离开时，会是怎样的表情。

口袋里的纸条被他拿出，捂在胸口。

随后，整个人一点点滑了下去。

如同熟睡一般，蜷缩在浴缸里。

这是许佳念留给他的，最后一个东西。

她因为自己的一句话，为了洗干净，用失去生命的代价做到了这一步。

“念念......念念......”

他再也压抑不住，放声大哭。

泪水如决堤的河流，汹涌而出，脸庞湿润，胸口也因深重的哀伤而起伏不定。

他一拳拳砸向自己胸口，连带着身体都在抽搐。

而泪水成了他最后的宣泄方式，以此来暂时抚慰内心的空洞。

陆薇薇站在浴室门口，见江时序宛若中邪一般的模样，心中更是委屈。

为什么......

为什么许佳念到死都还在膈应她？

她和江时序从小便认识，是许佳念忽然出现，横插一脚。

她凭什么，能到死都让江时序记挂如此？

......

晚风萧条，江时序似是一天之内老去了好几岁。

他随意披着一件毛衣外套，微垂着眼睑站在门口，脸上再次恢复了死一般的平静。

陆薇薇刚要上车，想了想，又不甘地转头问道：

“时序，你跟我回去吧，别留在这了。”

江时序已经不愿再做过多的交流了，只摇摇头，示意她上车。

陆薇薇仍在犹豫。

她担心只此一别，自己再想见到他，都难了。

正当时，有一老太太路过。

她一见到江时序，便有如久别重逢般欣喜，眼眸都亮上几分。

“江先生？真是好久不见，得有好几个月了吧。”

江时序认出她是住在隔壁栋别墅的老太，但也没有想要回应的心思。

只是漠然地看着她。

老太太手捧着一盒小番茄，笑眼弯弯地朝他走来。

“这是之前佳念送我的小番茄种子，我在家种上了，现在结了果，味道很不错，就想着送来给你俩尝尝......”

老太太有些老花眼，她走进一看才发现，站在江时序身边的并非许佳念，于是惊诧。

“她是......？”

提及许佳念的名字，江时序的情绪才终于有了些波动。

他视线停留在那盒小番茄上，淡淡答道：“她叫陆薇薇。”

“陆薇薇？她就是陆薇薇？”

老太太瞬间眼带敌意，略带犹豫地问道：

“所以，你最后还是选了她？”

一句话惹得江时序后脑勺发紧。

他上前一步，急切问道：“什么意思？您都知道些什么？”

老太太感到唏嘘，又替许佳念不值。

思绪辗转后，才道：

“佳念送我种子的那天，就跟我说她准备离开了。”

“我以为你们是要搬走，结果她却说，是你有了新的喜欢的人。”

老太太瞟了一旁的陆薇薇一眼。

“我说江先生平常看起来不像是这种会出轨的人，是不是她误会了。”

“她却说......那女孩有个微博，上面全都是和你在一起时的照片。”

“虽然都有遮挡，旁人或许认不出，但她却能看出来。”

江时序心中一窒，疼得要命。

气氛陷入死寂，好半霎，他才如找回意识般堪堪开口：“什么......微博？”

“这我就不知道了，我一个老家伙，哪懂你们年轻人的东西。”

老太太放下了手中的小番茄，鄙夷地朝他看去。

“所以，江先生你真的做了这种事？出轨？”

暖融的路灯灯光落在江时序身上，也依然挡不住他颓然失神的的面色。

他一直以为，他和陆薇薇的事情，不会再有第三个人知晓了。

原来，从始至终，许佳念都知道......

他还一次又一次的，在她面前，做出那些可笑的、荒唐的掩饰行为......

江时序缓缓攥紧了指节，好像有什么东西搅着他的五脏六腑，连带着脸颊肌肉都在微微抽搐。

直面自己背叛了许佳念的事实，那些尖锐的疼痛不期而至，像是尖啸着的幽魂在胸膛里咆哮。

江时序张张嘴，气息浮若游丝：

“是我......都怪我......”

“是我害死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