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我翻出精油，听话跪在地板上，恭恭敬敬给陈妙宜按摩。
她依偎着周今屹，佯装无辜道：“温姐姐，你的手好丑啊，怎么不给自己按一按呀？”
周今屹嫌恶地看了一眼，十分赞同，“妙宜忍忍别看，她哪能跟你比，除了手法不错之外，一无是处。”
跪了几十分钟，我双腿早已麻木，流产后小腹撕裂般疼痛，手上汗水混着精油，已经无法继续给她按摩。
我扶着墙起身，汗水流进眼眶，“我身体不舒服，你……”
我话没说完，周今屹来了脾气，“给人按摩能费你多少力气？你不想按就之说，在这装什么！”
“对，我不想按了，怎么？又要开除我？”
周今屹被我的话堵回去，脸上挂不住，拉起陈妙宜就走，他撂下狠话，“别以为我是吓唬你！明天你就不用上班了！”
“什么时候知道错了，你就跟妙宜好好道歉，否则，你永远别想在这行混！”
他们走后，我带上自己最后的行李，和这个家做了告别。
本以为会在酒店失眠，没想到这一晚睡得格外好，手机里没有周今屹的来电，只有朋友圈里，陈妙宜的最新动态。
绚丽烟火中，两人牵手相拥。配文是：某人说我比他的手重要。
周今屹的手上了保险，被明令禁止触碰尖锐易燃物品，他为了哄陈妙宜开心，手拿烟花跳舞，可不是为了爱情不顾一切？
我看着自己右手虎口处的疤痕，那是周今屹拍广告时，剧组没有设置好烟花绽放时间，幸好我动作快，赶在爆炸前从周今屹手里抢下了那支烟花。
周今屹当时陪我住了三天医院，跟我保证以后会找最好的医生去掉这道疤。
不过可惜，他早就忘了自己的誓言，而我也习惯了这处伤疤，总是自虐的想着，这些都是我奋不顾身爱他的证据。
我笑自己痴情，给陈妙宜的动态点了赞后，我预约了江城的皮肤科，这道疤，是时候抹去了。
再次醒来是在医院，护士说，是网约车司机见我晕倒，送我来的。
正说着，司机大姐从屋外进来，她见我醒来，松了口气，“醒了就好，你也太不小心了。”
“给你叫车那男的是什么人啊？我到了之后看你晕倒，就想着给他打个电话取消订单，结果他说，路边晕着的就是乘客。”
“姑娘，你要是被欺负了，可不能一个人憋着，我陪你报警去！”
我苦笑摇头，用喝水掩盖自己的失落，“谢谢您送我来医院，我把费用转给您。”
她只肯收垫付的医药费，临走时又给我买了许多营养品，“年纪轻轻的，不管什么坎都能熬过去，好好活着，知道了吗？”
陌生人的关心滚烫热烈，缝补了我心里的漏洞。
手机里有许多来自周今屹的未接电话，我一键删除后，挑着回了几条工作信息。
此时，周今屹再次打来，我无奈接起，那边瞬间传来男人的怒吼，
“你去哪了！这都多长时间了怎么还没来！”
“温以慈，你别以为我不敢开除你！”
周今屹认定了我是故意的，我也懒得解释，正好这时，护士进来给我送流产术后注意事项。
周今屹没听全，只听见个注意事项，他那边顿了几秒，问道：“你还在医院？”
“算了算了，你以前不是也经常带病工作吗？怎么这次就不行？”
“我答应你，只要你帮妙宜当上女主角，我就陪你去旅行，我跟你求婚，行了吧？”
他自顾自替我安排好一切，十分自信我会永远毫无怨言做他的垫脚石。
我手里死死捏着流产手术单，忍住眼泪，说道：“周今屹，我们分手吧。”
挂断电话，我打车回家，家里只剩一些零零碎碎的东西，大部分都是我添置的，我可不想便宜了别人。
一共三个箱子，装了我的八年。
躺在空荡荡的房子里，我的思绪突然回到刚搬进来时。
周今屹抱着我，问我愿不愿意搬来和他一起住，他用一条廉价的白裙子就俘获了我的心。
从那天开始，我的生活便再无其他。
夜幕降临，周今屹竟然主动发消息给我，“想吃什么？我带回去，晚上一起吃饭。”
晚了，只要在这之前，他有哪怕一次，心里的天枰偏向我，我都敢堵上余生继续留在他身边。
我回：“买个蛋糕吧，我想吃甜的。”
十分钟后，他带着个奶油蛋糕风尘仆仆进屋，“这蛋糕是最近一家网红店的招牌，我排了很久才买到的，你快尝尝。”
我的目光落在蛋糕上，廉价的包装，粗糙的做工，一看就是街边小摊买的。
周今屹手停在半空，有些尴尬，他拐弯放到桌上，突然发现屋里很空，“你大扫除了？那些小摆件呢？”
陈妙宜打破了僵持的气氛，她靠在周今屹胸口，委屈巴巴道：“今屹哥哥，刚才温姐姐摔倒时踩到我的脚了，现在好疼啊，可以带我去医院吗？”
周今屹面露犹豫，拿着车钥匙求助般的看向我，“以慈，我给你打车吧。”
我没再看他一眼，叫来酒店服务生帮我叫车。
外面冷风吹散了我大部分醉意，周今屹打横抱着陈妙宜从我身边路过，二人对话随着风钻进我的耳朵。
“今屹哥哥，我会不会很重？温姐姐说了，你的手不能做重活的。”
周今屹宠溺一笑，“胡说，就算这双手废了，我也能一直抱着你。”
这样的甜言蜜语，是他从未对我说过的。
喇叭声将我的思绪收回，我的车始终跟在周今屹车后，直到最后一个路口，周今屹左转，那是去我们新家的路。
那套房，是周今屹为了哄我去捧陈妙宜而买下的婚房，我一天没住，陈妙宜倒是踏踏实实住了三个月。
回到老房子，桌上摆放的情侣写真很是刺眼。
我在黑暗中思索良久，终于下定决心将我们仅有的七张合照撕碎，连带那条被染血的裙子一起烧掉。
吃下解酒药后，我给老家江城的房屋中介留言，准备买下前几天看的那套精装房。
垃圾筐里最后一丝火焰熄灭，我心中对周今屹的爱意也仅剩灰烬。
我洗了把脸，开始收拾行李，真正属于我的东西很少，除了商务洽谈必要的那些行头，我几乎没有拿得出手的衣服。
衣帽间里全都是周今屹的东西，最里面的一整个衣柜，是他没出名时我买给他的衣服，和他现在的装备比起来，那些东西简直太廉价。
可就是那些廉价的衣服，也是我省吃俭用，一点点省出来的。
我将那些他从没穿过的情侣款全部打包，还有家里各式各样的情侣款牙杯，情侣款拖鞋，全部被我扔进了垃圾桶。
家里逐渐空旷。
我坐在床中间，月色撒在我身上，灵魂仿佛被抽空，我仔细回忆这八年，竟一点幸福片段都想不起来。
小腹忽地抽痛，我抚摸着肚子，眼泪如决堤般涌出。
“宝宝对不起，妈妈不能留下你了。”
我坐在角落吃饭，突然有几人醉醺醺把我围起来。
“温大经纪人坐在这干什么，来陪我们喝几杯。”
“大美女，别躲啊，今天你把我们几个哄开心了，我明天就让陈妙宜做我新剧女主。”
说话的是几个投资方老板，吃饱喝足没事干，开始耍酒疯。
我起身想走，却被赶来的周今屹一把拽了回去，他脸上带着讨好，死死捏住我手腕，“王总，您一言九鼎，妙宜的前途可全仰仗您了！”
话落，他态度强硬把我按回椅子，在我耳边威胁道：“你以前也没少喝，今天装什么清高？”
说着，他往我手里塞了杯酒，扬声道：“各位，我经纪人是出名的好酒量，绝对陪大家喝个痛快！”
我的心脏仿佛被丢进油锅里煎炸，痛感几乎让我喘不过气。
不想再忍了。
我用力挣脱束缚，酒杯应声落地发出清脆声响，周围静了一瞬，周今屹恼羞成怒地踹向我的腿，
“温以慈！我给你脸了是吧？”
“妙宜要是当不了女主，你这个经纪人也别想干了！”
我摔倒在地，手掌正好压在玻璃碎片上，鲜血染红了白裙。
说来可笑，这白裙子是周今屹送我的第一个礼物，我特意在他求婚这天穿上。
如今裙子脏了，他人也脏了。
在众人戏谑的目光中，我缓缓起身挺直腰板，冷声道：“我不是陈妙宜的经纪人，她的片约，凭什么要我去应酬？”
“我知道温姐姐讨厌我，我不敢麻烦温姐姐的，都是今屹哥哥太心急，温姐姐千万别生气。”陈妙宜噙着泪，抽抽嗒嗒开口，“王总您千万别迁怒公司和今屹哥哥，今天我陪您喝！”
她视死如归般端起酒杯就要喝。
周今屹迅速夺过杯子，心疼道：“妙宜别犯傻！你就是太善良才会被温以慈欺负！”
他把杯子重新递给我，不容我拒绝，“妙宜酒精过敏喝不了，你要是不喝，就等着被开除吧！”
刚才几个吵着要我陪酒的投资方看清了形势，借着酒劲，再次对我发难。
“温小姐是个识大体的，还要拒绝吗？”
这事快要没热度时，我实名注册了账号，一股脑把所有证据全部发完。
时间线完整，逻辑清晰，周今屹和陈妙宜完了。
我退出登录账号，再次换了手机号，这次，我谁都没告诉。
但周今屹还是找来了。
他胡茬没刮，眼下乌黑一片，头发也乱糟糟的，见了我，眼里的光一闪而过，他有些拘谨，问我能不能请他吃碗面。
街边小店，十块钱一碗的面条他吃得很香。
我说：“你有很多年没吃过这种面了吧？”
周今屹没说话，我听见了他的抽泣声，几秒后，低声抽泣变成了嚎啕大哭。
他跪在我脚边疯狂扇自己巴掌，“对不起以慈，是我糊涂，是我眼瞎。”
“陈妙宜说，只要我配合她演出戏，就能刺激你回来。”
“我以为你看到我和她官宣会吃醋，我以为你会来跟我求助，我，我没想到你真的不爱我了。”
“以慈，我们还能重新开始吗？”
我递给他一包纸巾，叹了口气起身，“今屹，一切都过去了，祝你前程似锦。”
他抱住我的腿不撒手，努力向我证实这不是真的，
“以慈，你还生我的气对不对？你告诉我，怎么样你才能原谅我？”
“我真的知道错了，我们还能和好的对不对？”
“我们还要去海边旅行呢！”
他的脸逐渐和不久前哭着求他送我去医院的我重合，当初那股撕心裂肺的痛再次袭来。
我强硬后退，“周今屹，你和陈妙宜好好过，没准在圈里还能有一条活路。”
“别再来找我。”
他不依不饶，跪在原地不愿离去，我走出很远仍能听见他的喊声。
他说：“以慈等我，我会解决掉陈妙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