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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浅忆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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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节试读

此刻江欺雪和誉阴欢倒如同认识了许久的朋友一般一同自血山往下,脚步缓慢,不急不躁,眉目中都有着不同的决绝。

沉默了许久,江欺雪才自嘲一笑,“七年的囚禁我都没疯,如今不仅疯了一次正常了,还要继续装疯。”

话语有些歇斯底里。

誉阴欢侧过了头,深深的看了江欺雪一眼,“山门外备了马,你走出去就能看见。”

环山绕的石梯又长又陡,江欺雪还是就着誉阴欢的不利索,慢慢的走下去。

半个时辰后,二人立在了藏洞前,誉阴欢看了一眼被藤蔓遮盖的几乎不可察觉的山壁。

“青藤。”

誉阴欢淡漠开口,青藤手中拿着一根木枝,在山壁下的泥土划拉着。

随后摁进了机关,石门响动,某一处的藤蔓微微颤了颤。

青藤上前撩开,江欺雪暗道果然是个藏洞。

三人一同进去之后,誉阴欢点燃了火折递给江欺雪,顿时昏暗的藏洞中顿时有了光亮,而江欺雪亦是看清了石壁上挂着的一副空白画卷。

“果然是它。”

江欺雪上下打量了卷轴上下。

是当年那一卷,只是画上没有了她的画像。

江欺雪伸手,触摸到了画卷的一端,誉阴欢见了,更是高兴,“你果然能碰到它。”

扭过头,看了一眼脸上表情近乎疯狂的誉阴欢,江欺雪弯腰,从裙摆下方撕下了一块布料交给了誉阴欢,淡笑道:“真是,麻烦你了。”

下一刻,那叠火折子便放到了画卷下方,一瞬间焦糊的气味就弥漫了三人的鼻尖。

“那就在血山通一条到无崖山的隧道,子时过后神医谷会有一批人上无崖山采药,寅时一同回谷,神不知鬼不觉。”

二人敲定了主意,却突然听到一声痛苦的嘤咛。

转过头,却是卷里面色苍白,眉头紧皱,咬着下唇的模样简直是痛苦至极。

霎时湛戈就慌了,连忙起身扶起了卷里,“你怎么了。”

卷里低喘,狠狠的抽了一股凉气,咬牙道,“我的脚...”像是被无数的刀割,从双脚处蔓延,逐渐逐渐的爬到了腰身,速度极快。

湛戈立马脱了卷里的鞋,却并未看见丝毫伤口,誉风亦是束手无策,她的身上根本没有伤。

“画..是画...”卷里艰难的说出了两个字。

湛戈的神情陡变,抱起卷里就前往血山脚,曲青和誉风压根儿不知发生了何事,似乎事态很急,冲冲的跟在二人身后。

跑了不久就见晕倒在地的青黎。

湛戈的心几乎就凉了一半,卷里撇了一眼却因周身都如同刀割疼的说不出话,从腰身蔓延到颈脖到脸颊,速度快的根本来不及反应。

而湛戈拼了命的在飞奔。

哗啦一声,犹如纸张被撕碎的声音从卷里面颊上传来。

湛戈脑袋中像是被石头猛的一砸,眼睛也像是被针刺了一般,脚步顿住,低下头。

卷里苍白的脸缓缓勾起了唇角,她不痛了。

可是,来不及了。

那张脸像是被刀割碎一般,破裂开来。

卷里虚弱的抬起手,抚上湛戈的脸,看见那双眸子睁的前所未有的大,眼中的痛苦一览无遗,墨般的瞳孔中倒映着她的面孔,开裂的,可怕至极。

伸手遮住那双好看的眸子,语气轻让湛戈觉得突然回到了那一晚的梦,她说,“阿湛,别看。”

如她所说,如果她有一天消失,只望湛戈把她当成一场梦,梦里会留下她最美的样子,她笑的样子,给湛戈一个不够完整,却最幸福的记忆。

曲青和誉风看着湛戈突然停了下来,而他怀中抱着的人,从脚开始,如同被刀裁成了万千碎片的纸,骤然破碎于空中,随后如烟一样消失不见,好像她从来没有出现过。

那一瞬间,似乎心脏都赢这一幕停止了。

而湛戈的眼睛重回光明时,怀中已是轻飘飘的,那一张绝美的脸依旧笑着,若隐若现,最终散在了半空中,这一次等待他的不是空洞的上玄殿,而是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硬生生的撕裂成了两半,随着卷里的消失一同散在风中。

俩人惊愕还未缓过神来,湛戈身子却是一颤,几乎差点跪下,曲青连忙上前扶住他,却被他一把推开,面色苍白的近乎没有血色,唇瓣颤抖着张口,眸中黯淡无光,却又坚强的捂着胸口,又再次抬起了脚,一步一步的向着长廊,向着银莲。

于此同时,头昏脑涨的云天刚理清了思绪朝着血山而来,中途却突然感觉到与画卷的中断,心中一跳,却是再无画魂感应,加快了行程。

誉阴欢静静的站在藏洞内,直直光亮,看到那一袭浅色袍子的身影走了进来,勾唇一笑。

他变了很多,卷里穿浅色的袍子美的如仙如画,所以他也陪着卷里穿一身浅色,风姿依旧,晃了眼,一如当年她初时见他。

湛戈一步一步,眼里闪着不可置信,誉阴欢的面前,灰烬已经成了一片,飘散于地,随着他的步伐还能飞扬起来。

“是你,是你害了她。”

湛戈咆哮着,面目狰狞,直直将誉阴欢扇到藏洞角落。

立马又上前,握住她的衣襟,抵住墙壁,“她从未害过你,你为什么就一而再再而三的不肯放过她。”

誉阴欢却是满足的笑了,“杀了我,湛戈,亲手杀了我这个陪了你整整十七年的女人,我亲手杀死你爱的女人,然后你再来亲手杀了我,这样,我誉阴欢这个人,你是不是就能记得够清楚了。

既然你爱不了我,那么你就恨我吧,就算我死了,她也活不了,你有多爱她,就多多恨我,哈哈哈哈哈哈......”笑声震彻天际,湛戈一颤,手下就已经下意识的将誉阴欢丢出了藏洞。

脚步蹒跚的走了出去,看着誉阴欢,神情冷漠,冷笑道:“我的心只是更爱她,更想她,腾不出一丝位置来恨你。”

誉阴欢听了却是嘴唇颤抖。

却是湛戈指着誉阴欢神情冷漠道,“她,丢进魈尸谷,此生不出,药石吊命,但保性命无恙。”

曲青了然,这是要折磨誉阴欢一辈子了,连忙上前,“尊主,那生死堂的人定然要闹起来。”

“谁闹谁就给我滚出血山!”

湛戈铁青着脸,指着青藤,“她,一同丢进魈尸谷,折磨死了再出来。”

“湛戈,所有的事情都是我一个人做的,是我的命令,不关青藤的事!”

誉阴欢激动了起来就要拉住湛戈,却被湛戈一脚踹开。

头也不回的离开了此地。

而誉风却是脚步踟蹰的看着草间的粉色衣料,是方才从誉阴欢身上掉落出来。

想起誉阴欢被人带走时丢给他的那一抹冷笑。

誉风起身找曲青要了一匹马,赶回神医谷。

湛戈摇摇晃晃的回到了寝殿,青琪还守在殿外,问了一声,“尊主,少夫人怎没同尊主一起回来。”

结果自然是没有得到答复。

咔擦的落栓声将所有人都挡在了门外,这一挡,就是三天。

整个寝殿内都浸满了卷里的味道,那是一股淡淡的墨香,湛戈浑噩着一头栽进了被子里,狠狠的一吸,那墨香便带着所有的记忆冲向了湛戈的脑海。

在这里,卷里曾整个人黏在他的身上不肯下来。

四周都是缠绵过的记忆。

......“阿湛,你喜欢男孩儿还是女儿,要是哪一天我成了人,咱们生多少个?”

“能生多少,就生多少个,一直到你生不了为止。”

......“阿湛,你真的有一天比一天更喜欢我吗?

我怎么还没有变成人呢。”

“我从原来几天不见你就心慌,到现在半刻不见你就寂寞,你说呢?”

......阿湛,阿湛,一声又一声,不过寥寥数月,竟然多到挥之不去。

记忆变成了一只大手,在他的心上用力的掐着,揪心揪心的疼。

湛戈沉浸在了黑暗中不肯丁来,一温柔的小手拍了拍他的面颊,力道轻的似乎是在抚慰他的难受,刚才还在浸湿着所有的被褥,下一刻就被人拍了起来,睁开眼,却看见了那一张笑的极为灿烂的脸,而她撑着手从他的上面望着他,长发如瀑撒在耳侧,美的不可方物。

像他们每一次缠绵一样的动作,此刻只是换了个方位,他在身下她在上。

那只小手毫不客气的捏着他的鼻子,责备道。

“阿湛,你都睡了好几天了,怎么还不醒。”

“卷...卷里...”湛戈的心脏漏了一拍,“我,我刚才做了个很可怕的梦,我梦见你离开我了。”

紧紧抓住她的双臂,一个起身,卷里坐在了他的双腿上,眼睛弯成了月牙。

声音清脆又好听,“湛戈,这才是在梦里,我是要告诉你,你已经睡了好几天了,如果你再不醒过去,你就永远也只能再梦里了。”

话刚说完,湛戈就伸出手紧紧的抱住了卷里,“在梦里,那就在梦里了,梦里有你。”

他不想醒来。

下一刻,颈脖出却被眼泪打湿,湛戈心下一慌就要推开卷里替她擦眼泪。

颈脖却反被纤细的双臂紧紧抱住。

“可是湛戈,你忘了,我最大的愿望是什么了,我想变成人,我想跟你生老病死,我想和你一起享受儿孙满堂子孙环绕,我也想跟你游山玩水,夜望星辰,冬看雪,夏看雨,所以阿湛,你一定要醒过来,找到我。”


霎时万籁俱寂,长老开口,亲口询问,以机杼的资历来说替湛天和白水依问上一问也是正常。

卷里霎时愣住,随即又意识到此刻的时机可容不得她犹豫。

机杼低垂松弛的眼睑下,一双眼神却是精光乍现。

卷里在众人还未反应过来她的迟疑时候,就抿嘴一笑,毫不退却的朝着机杼笑道,“长老说笑了,我已经决定嫁给了湛戈,为他生儿育女自然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这却是顾左而言他,二人都明白对方是何意。

机杼却是口中咦声,还想要继续开口,湛戈却是不悦了。

“长老,媳妇儿是我娶的,要陪的也是我,我想我爹我娘很乐意看见我找了一个愿意与之相伴一生的人,现在吉时正好,时间怕是不能耽误吧。”

眼神却是有和机杼分庭抗势的噱头。

“二...二拜高堂。”

景星眼尖,连忙继续喊。

湛戈卷里却是在机杼未来得及再出声前,将头朝着两个灵牌磕下。

“夫妻对拜。”

二人相视一笑,互相拜下。

不是机杼不想再开口,而是湛戈分明听到了卷里咬文嚼字的回答,却不肯追究,罢了罢了,一男子又不是只能娶一个女子。

“送...送入洞房。”

景星自觉喊的没错,眼神转了一圈,却见众人都望着自己。

坐在下房为首的七堂堂主,除了誉阴欢低着头看不清表情以外,其余堂主都是满面笑容。

“当初老尊主成亲可是通咱们醉了三天三夜,少尊主,今儿个晚上放过你,可是这大白天的你可别想逃。”

嘉极笑的一脸猥琐,一手拿着酒壶就是毫不客气的往嘴里灌,挑衅的看着湛戈。

湛戈没有说话,可神情间的放松却是一眼看见。

在卷里朝着四周环网之余,一把将她捞起,朝着众人道:“且等我先将新娘子放回新房。”

众人哗然,催促着湛戈快去快回。

卷里靠着结实的胸膛,听着沉闷的心跳,心中欢喜自然是不言而喻。

随着湛戈有力的步伐,卷里看了看天色,犹豫道:“湛戈,我是不是要在新房待到晚上。”

“你想去哪儿?”

“我刚才看了看,似乎没有看到付云姝。”

说起来,付云姝也算是帮了她。

卷里只觉得抱着自己的手似乎一顿,最终还是化作了淡淡的语气道:“她受伤了。”

“受伤?

前些日子她不是好好的吗?”

身子不自觉的直起,而湛戈却是在一条岔道上将她放下,扳过她的身子,面朝着自己。

“那一日我向她打听你,她却突然向我问起了画卷之事,我就去藏洞看了,却发现那画卷上空无一墨,我又转回去向她问起了你,可是作为交换,她要我告诉她,我是怎么把你画出来的,我答应她找回你后,就去藏阁内找找是否还有那画卷,若是有,便送她作谢礼。”

卷里愕然,湛戈所绘,是用了心头血。

那既不是付云姝也是如此?

“今日血楼大部分人都在霆堂处汇集,你在晚膳前回殿就好。”

湛戈说完捧住卷里的脸,将她唇上的嫣红之色舔了个干净,笑道:“今日你很美,不过就是吃了一嘴的胭脂,味道不太好,希望晚上我不会再吃一嘴的粉。”

卷里伸出手就要推开湛戈,湛戈身形极快的已经自个儿往后退。

在卷里转身之际,浅笑道:“晚上见,娘子。”

卷里红着脸一步一步的朝着云鸾殿而去,还未到云鸾殿门口便听见剧烈的咳嗽声。

“云姬,别画了,你这画了都不知道是多少幅了,你若是练手,用朱砂赤墨就好,干什么非得用这心头血,这血若是用完了,等我们前脚离开,你后脚又得伤了自个儿。”

青简语气焦急,卷里心头一紧,快步的走向前。

还没有进云鸾殿,便迎面飘出几张画纸,墨深浸染,画上男子性眉剑目,眸中神色带着戾气,却又别有深意,几张画纸,看得出来都是同一个俊朗男子,却总有些不同,这一张,颧骨高了些,这一张鼻梁矮了些,这一张,唇薄了一些。

些许差别,若是不张张对比,却是分辨不出来。

而付云姝手执着毛笔,笔尖的墨色渗着红,青简青书想要制止,却又怕不小心动了付云姝的手,那一副画毁了,她又要重头再来。

“青书,青简,你们出去吧,等我画好了,我就不画了,咳咳!”

付云姝低着头,她听不到二人说了什么,可是想也知道定然是要她别再继续。

青书青简听到了步伐声,抬头就看到了一身嫁衣的卷里。

两人慌忙起身,“少夫人好。”

卷里看着执笔近乎成痴的付云姝,对着二人道:“你们下去吧。”

付云姝画的专心致志,笔下的人一身黑衣,凌风而立,英俊潇洒,空白的瞳孔内就差那双眼睛,那双看着她一天比一天温柔的眼睛。

下一刻,那笔却被人瞬间抽中,巨大的墨滴晕染了大半张俊脸,付云姝心中恼怒愤案而起,身形却是有些微躬,一张脸却是骤然老上了好几岁,面色萎靡不振,眼角细纹几许深,唇也是惨白无色。

“你做什么!”

付云姝激动的伸出手,却拉扯了心口上的伤,因为疼痛下意识的又缩了回去。

卷里一怔,她竟然在付云姝的眉间看到了逐渐消散的生机。

“把笔还给我。”

付云姝走出案几,一把夺过卷里手中的毛笔。

“你这样,就算你画出了他,你也等不到再看他的时候。”

卷里直直的看着付云姝,语气不凌厉,却是刚好让付云姝下意识的去看她的唇形。

付云姝顿时焉了下来,一手捂着脸,一手抚上了宣纸上的满眼都布满了绝望,“我不期望他能看见我,你花了十年才出卷,就算我真能把他画出来,十年后我也是个四十三岁的老女人了,而他还是一如当年,所以我没想过让他看见我,我只想让他和你一样,能够去爱一个人人。”

卷里没有开口,而是等着付云姝抬头看着她。

“这样对他公平吗?

画出他的人已经不在了,他所能爱的人已经不在了,他将永生都是一只蜷缩在画卷里的画魂,孤独的等着画卷的破损与消亡。”

“不,不会的,他是可以脱离画卷的,就算是幽魂也没关系,他可以再找一个人陪着他。”

付云姝眼神飘忽着,望着地上的宣纸却是眼眶都再也止不住了,低下身子将散落在地的画像一张张捡起来,眼睛里的泪珠子打在宣纸上晕染出一道又一道的痕迹,“我像画他,他那双眼睛在我记忆里还那么深刻,可是画出来的模样却总是不太像,好像就差那么一点,就差那么一点儿,我却不知道差在哪儿,卷里,卷里你帮我看看。”

付云姝连忙将一踏画像塞到卷里手中,含泪道,“你帮我看看,他到底差在了哪儿,我竟然找不到。”

已然是病急乱投医。

卷里一张又一张的看,看的极为认真,最后抬起头看向付云姝,语气严肃道,“你在用爱画他,可是你说他不是爱生,而是恨生,你用爱能画出他吗?”

她不是在打击付云姝,而是本是如此。

而付云姝却是连连摇头,呢喃着,最终倒在了案几旁,剧烈的动作将胸口的伤口迸裂,最终又逐渐浸染成了红色。

“我说,我说怎么总觉得差一点,我以为,我以为是我记不得他的模样了,明明脑海中还很清晰,可是...可是我...”案几旁的画筒内放着若干画卷,可是卷里还是一眼望到了那周身通白如玉的画轴,和她的一模一样。

想来就是湛戈找到的那一副空白画卷。

卷里皱了皱眉头,看着付云姝还是不忍心,蹲下了身子,一手摸着袖子中的山河扇,一手手心靠近付云姝的胸口处,紫色的魂气隔着衣衫缓缓渗入。

“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个,你不说清楚那么我就还有希望不是吗?

我怎么忘了,我一点都不恨他,又哪里来的恨将他画出,现在你说了个通透,我却是再也生无可恋了。”

眸光看着卷里的动作,笑的有些惨然,她一直在找找回仇饮的方法,可是如今卷里说了个清楚明白,却是再也不能了。

不一会儿,卷里就收回了手,付云姝身上已无伤痕。

“如果有一天我消失了,我一定希望湛戈可以好好的,把我当做一场梦,梦醒后烟消云散,就当我从来没有来过。”

卷里说的极为认真。

付云姝勾起了唇角,看着卷里身上刺目的红色嫁衣,语带羡慕,“你们已经成亲了,你只要不恨,又怎么会消失呢,你们可以长长久久的。”

低下头苦笑,“说起来,今日你们成亲,我却是没有参加。”

眼前红色裙摆一晃,再抬起时,面前已经变成了俩人。

除了卷里之外,多了一个一身白衣的男子。

卷里也是意外,“云天,你怎么来了?”

转过头,对着付云姝道:“云姝姐,这是守卷人。”

守卷人,顾名思义,守着画卷画魂的人。

“隔得这么近,我能感觉到你动用了山河扇内的魂气。”

云天皱了皱眉头,环绕四周眼尖的看见了地下的画像,还有画筒里放着的卷轴,伸手就抽出将它展开,动作没有丝毫的客气,云天也不知道什么叫客气。

“这是画魂谷的卷轴。”

云天仔细看了看,再抬头瞧见了付云姝皱着眉头看着自己,方才他已经听到了卷里和付云姝的对话,她想要画出画魂?

卷里却是突然想了起来,面朝着云天道,“云天,你当真只见过我这一个画魂吗?”

“是。”

云天却是扭头看着付云姝,“你见过别的画魂吗?”

付云姝没有回答,而是站直了身子,面色虽然有些苍白,可是伤口到底是好了。

转头就将混乱的书籍踹到一旁,腾开桌椅,“你们坐吧,站着说话不方便。”

好在桌子上还有热茶,付云姝还是替二人倒了茶,这氛围却是奇怪的紧,白衣仙人般的云天,一身嫁衣的卷里,还有胸口渗血的付云姝。

三人坐到一块,却是谁也没有开口。

一个是守卷人,一个是画魂,一个是想要画出画魂的人。

怎么看都怎么怪异,却又不知从何而谈。

瓷杯被人重重的搁置桌上,还是付云姝按捺不住,开口询问,“玄道之人无欲无求,为什么创出的画魂却要爱恨分明。”

目光直直的看着云天,此刻的付云姝毫无方才的疯癫模样。

“爱恨分明?”

云天声音有些疑问,卷里和付云姝却是听出来了,云天自己都不知道。

付云姝却是皱着眉头,低眸,脑海中翻过那万卷书籍,近乎所有的传说都套了个便。

卷里疑惑道:“云姝姐曾遇过一个画魂,浑身戾气很重,杀了很多人。”

云天摇了摇头,“未曾听过画魂会杀人,若是如此,她为何还活着。”

目光转向深思的付云姝,而她已浑然不知外物所谈。

而云天却是看向了卷里,眼珠子不再转动,脑海中画祖的命令和卷里方才的话交叠到了一起,卷里似乎做好了自己会消失的准备,否则为何说的如此淡然。

卷里手中还拿着山河扇,看了看云天,又看了看付云姝,不知三人坐在此到底为何。

缓缓起身,“云姝姐若是无事,那么我还是先回房了,还有,云天谢谢你,你真是帮了我大忙。”

卷里对着云天笑道,斜眼瞥向手中的山河扇。

而卷里显然不准备在此耽搁时间,她回去将自己洗干净,晚上要做的事极为重要。

云天犹豫了几番,还是在卷里离去之际开口,“画祖有令,若你身上无一点深情之血,那么我便要带你回画魂谷。”

卷里愕然,若是云天不说,她差点就忘了。

“云天,真的谢谢你。”

除了谢谢,她亦是不知道说什么,朝着云天粲然一笑,心里便打了主意。

而在卷里离开后,云天自己却是暗叹自己糊涂。

他这是怎么了,看见卷里成亲,却是心生不忍,不愿再如画祖所说将她带回画魂谷。

看她笑了,心头却像是升起了一股异样的满足感。

挥了挥袖子,扭过头也准备消失,一双眼中带着隐约的光芒盯着云天的嘴唇问道:“画祖?

是谁?”

*主殿外只有青黎守着,见卷里回来却是连忙上前,随着卷里进了主殿,“少夫人怎的自己一个人走回来了,没有人跟着少夫人若是出了事当如何。”

卷里见青黎说教的表情却是笑了,“我怎么会有事,湛戈送我回来,是我去见了见云姝姐姐。”

青黎眨眨眼,“听闻付姑娘身子不利爽,所以今日才没的来。”

语气中有些可惜。

不过卷里听得出,不仅为付云姝,还未她自个儿。

主要是总得有人在新房守着,青琪随她去了喜堂,青黎就留在了这儿。

“辛苦你了,不过接下来还得麻烦你放放水,让我把这一身收拾个干净。”

卷里难的撒娇,却是青黎惊愕。

“这一身多好看啊,哎呀,少夫人,你唇上的胭脂怎么没了。”

青黎大惊小怪连忙就要找胭脂来补上。

被卷里给制止了。

“别别别,拖着这一身怪沉重的,脸上的粉都感觉重了好几斤,你就让我轻松些吧,今晚就我和湛戈俩人,他不会说什么的。”

湛戈的洞房,可没人敢闹,“再说了,今晚湛戈还要药浴,白天看看也就行了,晚上那打扮成这样多不合适。”

青黎这才点头,去备水,让卷里把自己收拾了个干净。

白皙的面容褪去了妆,清新雅致更是夺人眼球,青黎每一次看都忍不住在心里发出感慨。

卷里在热浴中泡了半晌,这才起身,让青黎去喜堂打探,消息回来就是湛戈整整被人灌了好几坛的酒,卷里又忙让青黎准备醒酒汤。

直至酉时,湛戈才被人跌跌撞撞的送回来。

今儿个是十五,大事为上,灌醉了尊主,因为如今尊主是有夫人照顾的。

而湛戈垂着眸子,被人扶回来,一把倒在卷里身上,站立不稳,整个头埋在卷里的颈脖,温热的气息吐在卷里耳边。

“少夫人,尊主就交给你了,春宵一刻值千金,还请珍惜。”

曲青也是红了脸。

血楼有很多年没有如此过了。

卷里艰难的扶着湛戈走至大床边,“湛戈,你先躺着,我给你备了醒酒汤。”

就在将要放下湛戈至床上时,腰间多出一双有力的手将她一起拖上了床,卷里整个人被迫倒进湛戈的怀里,还被那双大手死死的摁住。

“春宵一刻值千金,哪儿能浪费在喝醒酒汤上。”

语气中带着露骨的调戏,哪儿有半分醉酒的模样。

卷里一个激灵抬起头,望着湛戈带着笑意的眼眸,“湛戈,你没醉啊。”

下一刻,整个人便被湛戈捞住往上,鼻翼相抵,腰间大掌用了些力道,将卷里紧紧的拘在怀中,“娘子,我们成亲了,就不能连名带姓的叫了。”

“阿湛。”

轻柔的声音自卷里口中吐出。

湛戈身子一僵,随即抬手捏住卷里的鼻子,“别人成了亲都叫夫君,相公,你为何不叫。”

卷里不满的将他的手推开,笑道:“千千万万的夫妻成亲后都叫相公,娘子,夫人,夫君,可是你是湛戈,你是我一个人的阿湛,阿湛。”

湛戈挑眉,“你这是言有所指,怪我叫你娘子太过庸俗咯?”

卷里连忙摇头,伸手环住湛戈的颈脖,娇笑道:“阿湛,可是想一想,你若叫我阿卷阿里,倒像是再加下人了,你叫我娘子,那么你就是真心想娶我。”

笑脸逐渐收敛神情变得严肃,湛戈也随着卷里的变化而心中一凝。

“阿湛,今日长老问了一个问题,我却是不想骗你,在我没有变成人之前,我没有办法如同常人一样为你生儿育女,虽然,我很愿意,我非常愿意,可是我却不知道我什么时候才能变成人。”

卷里仔仔细细的看着湛戈面上的表情,无论湛戈接受或者不接受,这就是她,在没有变成人之前一切都无可改变。

静静的,只等着湛戈一个嫌弃的眼神,一句不满的语气。

扑哧一声,却是湛戈终究没能忍住,一个翻身将卷里压在了身下,“我觉得今晚倒数不适合浪费时间,晚些我可就没什么体力了。”

语气不着调,行动证明了一切,将那张欲言又止的粉唇堵住。

暧昧的喘息声在红色纱帐内此起彼伏。

没有遇见卷里之前,他的心是死的,不要说生子,他甚至想过孤独一生终其无依。

可是遇见卷里之后,她是伤药,是希望,是未来,没有她就没有一切,说他湛戈无血性潦倒在女人身上也罢,若是江山和美人饶他所选择,必是后者。

心若无所定处,手掌万里依旧孤独。

一番缠绵下来后,湛戈将卷里一同抱至一直备好的热泉。

卷里只是缠着湛戈,任由湛戈在自己身上浇水揉搓,那张俊脸水雾之气弥漫其上,眸中温柔缱倦的神情是她奢望了十年的。

“阿湛,今晚我要送你一份礼物。”

语气轻柔。

“好。”

湛戈笑着回答,却是搂住卷里的腰往水池边托上,“你上去吧。”

环顾四周,却没有看到药碗,抬起头对着卷里道:“叫人将药端进来吧。”

还有半个时辰,卷里浅笑,转过身却是朝着衣衫掉落处,从中拿起山河扇。

湛戈闭着眸子,仰头,双手放在浴池边缘准备着那一刻的来临,几道看不见的紫色气流却是缓慢的爬上湛戈的脚踝手腕。

方才离开的身子,此刻再次贴了上来。

温香软滑,却不是时候。

“卷里,快上去。”

湛戈睁开眼,想要伸手将卷里捞上去,却发现手脚皆是动弹不得。

而那一双带着笑意的眼睛却在他面前,璀璨夺目的似湛戈从没见过过的稀世珍宝。

“阿湛,今日我们成亲,我送你的礼物,便是此后你不再收这蛊毒之苦,经脉胀烈之痛。”


“受罚?”

卷里诧异,她倒是真的不知道,“你不是湛戈的女人吗?

为什么会受罚。”

枯叶霎时被细指捏碎,誉阴欢回过头,笑道:“没人告诉你,我也是生死堂的堂主,也是他的手下吗?”

湛戈的女人?

他还当她是他的女人吗?

这些天宿在阴虚殿,碰都没碰她一下,晚上睡觉皱眉,做梦唤的都是她的名字。

刹那间的戾气吓了卷里一跳,往后退了一步,她是真的不知道。

“上一次我想减轻湛戈的负担,背着他换了药,可是最后还是受了罚,你说这一次我还敢背着他吗?”

卷里低了低眸子,她以为上一次换药,是故意针对她。

是她把她们想的太坏了是吧,可是听阴姬的语气,似乎还是有些不满,卷里还是开口,“那药不能用,以后都不能用,那药会让他死的。”

这话说的让誉阴欢不解了,“你不是试过那药,没有问题了吗?”

“可是我的血干净,我身上没蛊,湛戈身上有蛊,你的最后两碗药是蛊,前面的却是药,所以最后两碗并不能以我试的来判断。”

卷里说的没错,可是那话也让誉阴欢皱起了眉头。

这简直就是在告诉她,如果有一天湛戈对前面的药有了抗性,那么后面两碗也只能听天由命,除非,再有一个中了血蛊的人出现,以蛊试蛊。

指尖在药枝上来回摩擦了几下,转移了话题,“要我帮你偷偷进去药池伺候尊主药浴,也可以,不过你要帮我个忙。”

话说的随意,可是眼中却淬着异样的光芒,是她自己送上门的,怪不得她。

听了她的话,卷里却是高兴了,“你要我帮什么忙,都可以。”

帮些小忙,不在话下。

誉阴欢指着墙角的三株草药。

“因为最近血楼的人大部分都下山了,这三株草药还没来得及找人试,你来帮我试试吧,放心,不会有生命危险,你的体制敏感,告诉我是什么感觉就行了。”

“好。”

卷里不疑有他、没有蔻丹掩盖的指尖泛着灰白色,是常年摸毒草毒花所致,誉阴欢刚要开口让卷里进死门,看到门口站着她的婢女,又开口道:“试药的时间有些长,今晚你大概是回不去了,你要让你的婢女在外面站一夜吗?”

卷素这才反应过来,去了门口,让青黎先回了上玄殿,说她晚些会回去。

交代完毕后誉阴欢指着后面红色的门道:“进去吧。”

跟在药童身后,卷里丝毫不知,这道红色的门,在生死堂,被称之为死门,进去的人就没有再出来过。

卷里进去没多久,湛戈便来了,耳边传来的炽热让她有些欣喜,直觉告诉她湛戈也许是来找她的,刚想出去,便被药童伸手挡住。

“生死堂的密室,进来了,除非堂主允许,否则谁也不能再出去。”

药童面色极为严肃,卷里这才打量,确实有很多道关着的门,中间似乎是巨大的浴池,装着黑乎乎的水,看不太清。

不过想了想,这里是生死堂,湛戈怎么会到生死堂来着,他是来找阴姬的吧。

有些失落,随即自我打气,这只是一时的,成败在此一举,湛戈总会了解她的。

誉阴欢有些惊讶,但脸上的喜悦压不下来,擦了擦手道:“尊主,你怎么来了,这里脏,若是找我,在阴虚殿等我就行了,让人唤我一声。”

湛戈不着痕迹的用眸光打量了四周,没有发现自己要找的那个身影,可是看到誉阴欢的动作后,询问卷里的话到底没有开口。

“我来跟你说说,三天后的药浴不可有差池。”

誉阴欢笑着点了点头,唇角干净的一如既往,眉眼英气有棱,给了湛戈一个不用担心的表情。

却在湛戈离开后,表情变的阴暗,十年,十年药浴湛戈都没有亲自来生死堂过问一番,都是在阴虚殿等她。

眼神瞥向门后,如果她没有出现多好,即便湛戈将血山封一辈子也好,她也能用这样的身份一辈子陪着他。

可是,为什么这点简单的愿望都不能答应她。

她能陪他十七年,也能陪他一辈子,即便是做个替代,只要她一个人就够了。

伸手将手缠上布条,拿起三支形态不一的草,往门内而去。

心里长了一张脸,那张脸不停的嘶吼着,只要她消失,只要她消失一切都能恢复如初,湛戈心里是有自己的,所以,一定不会对她下手,大不了,再去魈尸谷待上一回。

魈尸谷内,卷素被趴着绑在了长板凳上,一只鞋袜被脱,露出光洁的脚板,口中发出杀猪一般的嚎叫声:“不,我是你们尊主的妹夫,你们不能这么对我。”

身后的人面无表情,一手抬着卷素的脚,一手拿着一根极为细小的银针,然后从卷素的足部轻轻的插进去,待到碰到脚骨时,才停下,动手的人面无表情,卷素却是杀猪似的嚎叫。

“尊主说让你在这里待半天。”

而现在才一个时辰。

“我是你们尊主的大舅哥,我是来巡视的,怎么会是来受刑的。”

刚一进来的时候他就后悔了,空气中弥漫的血腥味可不是一天两天就能形成的,虽不知道做什么,可是还是想退缩,没想到趁他不注意,一个石子就打在了他的穴位上,让他动弹不得。

后来就出现了几个面无表情的男子,把他抬到这床上,让他和床绑在一起,才将穴道解开,但是已经没有他可以挣扎的余地。

这细针不伤人,算不得是刑法,都知道他是玄姬的哥哥,湛戈让他进来玩玩,就只是‘玩玩’。

可是这扎脚板心,痒痛痒痛的感觉,当真是别有一番风味。

针扎的越多,卷素毫不怀疑他的脚此刻已经变成了筛子。

“好兄弟,我这只脚可快成筛子了,算,算了吧。”

卷素哀求,他还从来没被这么折磨过,早知道他还出什么天机殿,这血楼这么危险,就是景星赶他走他也不走。

“还早,这针细,要扎成筛子少说也要一千多根,现在才三百根,若是扎不下,还有另一只。”

那人回的面无表情,但是卷素的内心基本是崩溃的。

默默的把这笔账算在湛戈头上,怎么说他俩要是和好了也有他的一份功劳对吧。


精致的绣鞋落在了绿丛草野之上,身子来回摇晃了几番,才稳住几番。

此刻日头正晒,对她来说却是极为享受,闭着眼睛,扬起精致的小脸,在日光的衬托下,像是一个终于飞出了笼中的金丝雀。

这不是十年来,那暗无天日的石洞内弥漫着的难闻味道。

这个感受暖暖洋洋,也不是那个漆黑一片里令她难熬的阴冷气息。

鼻头轻皱,狠狠的吸了一口气,满鼻而来的是梅花的香气,脸上竟是一片满足之感。

也唯有她,才能因为闻见花香,感受日光,而如此满足。

因为她想,她也许是所有画魂里最憋屈的的一个。

被人用以深情和心头血画出,然后被藏在石洞数年,想来那人不是死了就是把她给忘了,可是无论是哪一个,她都要出来找一找。

如果那个人死了,那么她心无所恋。

如果那个人只是把她给忘了,若是她出现在他面前,那么他一定会很欣喜对不对。

魂牵梦萦的画中美人成了真,是否会让他一朝得梦。

若是他此刻郁不得志,她的出现,不离不弃,更会让他倾心以对。

那么,只要让他爱上她,她就能拥有一颗心,真正的成为一个人。

数千年来,脱身而出的画魂脑子里都会有这样一个故事,一个穷书生郁不得志,又因父母逼迫娶了一女传宗接代,那女蛮横无比,身材肥硕不识大字偏偏喜欢无理取闹,书生喜好书画,常在外画得山水,卖与别人换取银两贴补家用。

但也因此常常晚归,那健硕妇人就以为他在外沾惹风月,常两手提刀出门寻找,若是书生恰好在于路过的女子交谈被看见,那更是一番撒泼大闹。

久而久之书生心神皆疲,某一日心血来潮在画中画出一个清秀佳人,是自己想要娶的那一种温婉女子。

后来每一次被家中泼妇所闹,他便来看看这画,画上佳人笑意盈盈,每每看他让他心神揭动,爱上了自己所画的这副画,后来家中泼妇故意滋事,让他颜面无光,抱着必死的心态手执尖刀,取了自己的心头血,掺在墨中,将那画上女子描了一次又一次。

他最终没有死成,被人给救了回来,但是他回去找那幅画时,那幅画已经不见了,于是他为人愈发沉默。

二十年后,画上女子突然眉眼含笑的出现在了他的面前,让他死去的心又活了过来,不过一切,不顾看起来的年岁之差,爱上了那画中女子。

而画中女子梅娘就是从画魂变成人的第一人。

想到此卷里忍不住红了面颊,毫无疑问,她也想变成人,想变成一个真正会老会死,不用永无止境覆于画卷上的人。

总有一天,画卷会因为岁月的流逝而逐渐残损,一旦画卷残损,她也会痛苦不堪,直至画卷彻底损坏,那个过程太漫长,太痛苦了,还不如一把火烧掉她。

突然卷里抬手摸着自己耳垂上的那颗红痣,指腹传来灼热之感。

心下一惊,连忙四处张望,脚上的铃铛也发出轻微的声响。

这红痣是他无意滴落的心头血,发热,就代表此刻那人正在她的附近。


卷里出了阴虚殿,竟不知道去哪儿。

阴姬的话犹在耳边,想想她能做什么?

静下来,好像她什么都不会,她只有一具无心血之身,和一个爱他的魂魄。

开口想问身后的两个婢女关于他的姬妾的事,可是才想起来她好像不知道她们的名字,只得开口,“你们叫什么来着?”

语气尴尬,两个婢子都是一板一眼,语气也极为平淡。

“青黎。”

“青琪。”

卷里大概看了一看,眉毛有些粗的是青黎,嘴角有些上翘的叫青琪。

好像嘴角上翘的应该好说话一点,浅浅开口:“青琪,你们尊主共有几位姬妾啊。”

青琪面色不变,却先是纠正了卷里的错误道:“玄姬,尊主也是您要侍奉的。

加上玄姬,尊主现在一共五位姬妾。”

那就是说,她要跟四个女人抢一个男人了?

幽幽的走到了那天的长廊,虽说极高,可是有栏杆她倒也不怕,转而背朝着没有护栏的那一边,双手放在栏杆上,托着腮。

“那另外四个姬妾她们都很厉害吗?

会什么?”

身后的青黎和青琪相视一看,这似乎不是什么秘密,青黎开口,“回玄姬,尊主的第一个姬妾是阴姬,也是鬼医的传人,一身医术出神入化。

第二个是魅姬,她所施展的媚术天下几乎无人能挡。”

声音骤然停顿。

每听一句,卷里心就一凉,“还有呢?”

青黎继续,“第三个是景姬,景姬精通玄术阵法,血山的阵法都是她布的。

第四个是云姬,云姬有过目不忘之能,读万卷书知江湖事。”

“他这么多女人,还都这么厉害...”语气中有些失落。

一双大手突然从身后将她整个环住,紧紧的捏住让他尤为顺眼的纤腰,“可是她们再厉害,最重要的还是要讨我欢心罢了。”

是那好听的如清泉一般熟悉声音。

是湛戈。

卷里忘了惊呼,知道是湛戈就惊喜的转过身,那妖孽般的眉眼果然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你怎么在这里。”

湛戈不过刚从魈尸谷上来,然后就看到了卷里婀娜的背影,婢女口中正如同背诵一般念着自己的姬妾,再听到她的语气中的失落,不自觉得就不忍心下来。

“难道你不是故意在这里等我?”

语气带了些笑意,手也不自觉的往下一移,一用力,如他所料就看到卷里骤然红起的面颊。

卷里想伸手将他的手放下去,又觉得自己铮铮铁骨的说要做他的女人,怎么能不让他碰了。

这身黑色衣衫在她身上,比他设想的还要好看。

低头望去,精致的蝴蝶骨像是要飞出来一般。

“我...我只是刚好散步到这里。”

声音软绵的像云团,脸色红的掐到好处,这一张脸,此刻有他从来没看见过的表情,却刚好是他喜欢的模样。

湛戈眸中一黯,按着自己的想法低头覆在在卷里的唇上,唇瓣上的触感像是涂抹了让人欲罢不能的迷药,这一下就变的如同狂风暴雨,轻柔的开始,却找不到暴戾的结束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