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背影，心里一慌：“裴煜！”
他回头。
她轻声嘱咐：“早点来参加婚礼。”
沉默间，车子开走了。
在墓碑前摆上妈妈喜欢的海棠糕，柠檬茶，还有鲜艳欲滴的虞美人。
裴煜揉了揉脸，抬起一个轻快的笑。
“妈妈，我过得很好。”
“我加入了深空计划，顺利的话，明年就能登上飞船航行宇宙了。”
“不知道你是哪一颗星星，到时候你朝我眨眨眼，我就去看你好吗？”
“姐姐……今天要结婚了，所以，她来不了了。”
“我不难过，妈妈，她已经照顾我十年，是我不该贪心地想要她一辈子。”
“我想明白了，没有谁会理所当然一直陪在我身边。就连妈妈，也只陪我走了一段路……”
“以后的路，我会自己走下去的。”
阳光破开云层，远处传来教堂的钟声。
裴煜恍惚地看了一眼远方。
婚礼……开始了。
红毯上，蒋铭穿着礼服，一步步走向他爱了多年的女人。
姜妍却有些心不在焉。
身姿挺拔的新郎来到身边，她心里却在想，裴煜怎么还没来？
此时，裴煜最后亲吻了墓碑上妈妈的遗照，坐上了开往机场的车。
窗外风景飞速倒退，他和姜妍的过去一幕幕像走马灯一般在他眼前闪回。
教堂里，牧师肃穆询问：“无论他将来是富有还是贫穷、身体健康或疾病缠身，你都愿意嫁他为妻吗？”
姜妍迟迟没有说话。
蒋铭不安地唤她：“阿妍……”
姜妍听不见，四处张望。她心里好像漏了一个洞，整个人都在渐渐流逝。
裴煜在哪里？为什么她到处都找不到他？
车里，裴煜拿出手机，捏着电话卡伸到窗外，任由它随风飘走。
从此，前尘往事随风逝去。
高台上的姜妍仿佛有所感应，蓦地甩开新郎的手跳下台，扔下所有人冲进车里。
裴煜不在，她要去找裴煜！
裴煜的车忽然急刹，他蓦地向前冲去，那串求来给姜妍保平安的手串从手腕滑落。
司机忙致歉。
他摆摆手，俯身去捡。
因此没看到，一辆熟悉的迈巴赫和他擦身而过，然后背道而驰，急速远去。
这一米的车距，
泪不受控制地落下，裴煜无力地分辨：“我真的没有……”
姜妍眼中满是失望。
“裴煜，你怎么会变成这样。”
一瞬间，他只觉得心如刀绞。
张嘴想解释什么，又颓丧地低下头。
不管他说什么，她都不会信的。
这幅样子落到姜妍眼中就是心虚，她怒火上涌，粗暴地把他推到蒋铭面前。
“向阿铭道歉！”
裴煜抬眸，和蒋铭得意的目光交汇。
他抿紧唇，把脸偏到一边。
不是他的错，他不会道歉！
蒋铭轻声说：“没关系，都是一家人，我不会怪阿煜的。”
姜妍闭了闭眼，语气失望透顶：“不可救药！你明天就去A国，没有我的同意不准回来。”
裴煜猛地抬头：“我不去！”
还有六天他就要去深空基地了，他不能被送到A国去！
姜妍冷眼看他：“是我把你惯坏了，你这个性子，早该丢出去好好吃点苦头！我已经定好了航线，你不去也得去！”
裴煜紧紧抿着唇，和她冰冷的视线相接。
她不再疼爱他，不再相信他，也不再对他心软。
她的温柔已经给了另一个人。
所以，现在只有另一个男人才能说服她。
他深吸一口气，扭头看向蒋铭志得意满的面容，艰难地低下头颅。
“是我的错，对不起，姐夫。”
姜妍眯起眼，以为自己听错了。
姐夫？
裴煜从不喊他姐夫。
蒋铭也有些诧异，随即勾起一抹畅快的笑意，拍拍裴煜的肩膀。
“姐夫自然不会跟你计较。”
“那，姐夫能让我留下来吗？”
蒋铭眸光一凝。
裴煜忍着屈辱，咬牙祈求：“至少，让我留下来参加完婚礼再走。我只有姐姐一个亲人了，我不想错过她的婚礼……”
蒋铭目光流转，轻笑一声，搂住姜妍的肩膀。
“也好。让阿煜亲眼看着我们结婚，就不会再胡思乱想了。”
姜妍看着裴煜低头顺从的样子，一股说不清的躁意涌上心头。
她应该满意的，可听到裴煜喊蒋铭姐夫，她心里却很不是滋味。
蒋铭摇了摇她的手，她冷哼一声：“既然阿铭开口了，就让你留下参加婚礼。婚礼结束，你立马去A国，一天也不
立门户，便把他一起带走了。
他骤然失怙夜夜啼哭，姜妍不厌其烦地每晚过来哄他睡觉。他极度不安，她就随叫随到，给足他安全感。他思念母亲，她就让她的科技公司给他做了一副VR眼镜。
“阿煜，母亲没有离开，只是换了种方式陪伴你。”
“你想他的时候就戴着眼镜看看他，但是要记得，眼镜之外，还有姐姐在等你，姐姐永远陪着你。”
裴煜戴上眼镜，母亲的身影出现在他眼前，像过去那样，在他身边打扫屋子，对他温柔地笑。
那成了他长久的慰藉和救赎。
后来，他的救赎成了姜妍。
他回到房间，再次戴上眼镜时，出现的却是姜妍的身影。
这是三个月前，他和姜妍关系急转直下时创建的模型。
眼前的姜妍像过去一样看着他温柔地笑。
他伸手去摸她的脸。
却只触到一片虚空。
那个爱他疼他的姜妍已经不在了……
下午，裴煜去深空基地做了身体检查。
二次确认的时候，吴教授问他，是否有配偶。
如果有，需要配偶签同意书。
裴煜想起被狠狠拒绝的求婚，艰涩地摇了摇头。
他们给了他一些资料，让他回家先熟悉一下。
走进家门，灯火通明。
是姐姐回来了？
裴煜心中一动。
下一秒，却看见穿着家居服的蒋铭出现。
“阿煜回来了？”他满脸热情，丝毫看不出之前的讥讽，“快来坐，阿妍在炒菜，马上出锅。”
他领着裴煜在餐桌旁坐下，一副男主人做派。
裴煜刚想说他不饿，就看见一楼客房门口堆满了东西。
他一愣，跑过去翻看那些堆得乱七八糟的物件，咬着牙问：“谁干的！”
蒋铭嘴角笑意不变：“阿煜，不好意思啊，阿妍让我选个房间搬进来，我不知道那是你的房间……”
“现在你知道了！把我的东西都搬回去还原！”
啪的一声，姜妍重重把菜盘放到桌上。
“是我让人把房间腾出来的。”她拧眉看向裴煜，“阿铭才是姜家的男主人，你的身份，住楼上不合适。”
裴煜一怔，心好像被针扎了一般细细绵绵地疼。
她这是，嫌弃他了。
也是，她已经三
妍，笑了：“是我没福气。”
他把手串往下退，指甲忽然用力一勾，白奇楠珠噼里啪啦滚了一地。
裴煜愣愣地看着满地滚珠，嘈嘈切切将他的心打得支离破碎。
“呀，对不起，我太不小心了。”
姜妍执起蒋铭的手看了又看：“你没伤到就好。”
对着裴煜又是一脸不满：“裴煜，一根手串而已，阿铭是你未来姐夫，有什么戴不得！小肚鸡肠！”
她揽着蒋铭的手臂就往外走。
“不管阿煜了吗？满地珠子，摔了可怎么好……”
“他自己作的！”
门被用力摔上。
裴煜站在满地珠子中间，心都凉透了。
这是我最后一次送你礼物了，姜妍。
他趴在地上找了一整夜珠子，扶着腰站起来的时候，看见深空基地给他发来申请加入的确认书。
窗外白了一片，今年的初雪来了。
裴煜的手指悬在确认键上再三犹豫，还是拨出了姜妍的电话。
最后一次，他再争取最后一次。
姜妍的声音带着浓重的睡意：“你又想干什么？”
裴煜看着落地窗外的梅花，说：“姐姐，我想吃梅花糕。”
院子里的梅树是姜妍特地为裴煜种的，每年初雪姜妍都会做一盘梅花糕，陪着他一起赏梅，这是他们的约定。
姜妍沉默了一瞬，开口时冷然如断冰切雪：“裴煜，你还是这么不识趣。”
“早知道会被你这样纠缠，我当初就不救你了。”
短短几个字，却让裴煜万箭穿心。
他抹去眼角的泪珠，点下确认键。
同时，蒋铭向他发来电子邀请函。
婚期定喽，还不死心吗？下人的儿子还想攀附主人家，要点脸吧！
裴煜抿唇，垂下眼眸，点开邀请函。
婚礼就在10天后，1月18日。
他如坠冰窟。
1月18日，是他母亲的祭日。
裴煜的母亲在姜家做佣人时生下他。
十二岁时，有歹徒闯进姜家抢劫。
母亲为了保护秦老夫人受伤去世了。
秦老夫人命姜家上下善待裴煜。
可他一个佣人的儿子，又是生父不详的野种，谁都不待见他。
只有姜家二小姐姜妍待他极好。
母亲去世后，恰逢二十岁的她搬出老宅自
十岁了，现在是姜家的家主，还有了门当户对的未婚夫。
是该和他这样不体面的人划清界限。
他什么也没说，自己把东西搬进客房。
蒋铭假惺惺地喊他吃饭，他没理。
两个人就自顾自在餐厅吃起来，调情笑闹不断钻入裴煜的耳朵。
他紧紧咬牙，随意收拾了一下。
反正很快，他就不住这里了。
不知过了多久，姜妍忽然出现在门口，居高临下地问他：“你的证件呢？”
裴煜一愣：“什么？”
她鹰隼一般的眸子紧紧盯着他：“你的身份证和护照，我没找到。裴煜，不要跟我玩这些小心思，我是一定要送你出国的。”
裴煜沉默。
三个月前，他向她求婚后，她严厉拒绝了他，还说要送他出国。
他自然不愿意，又哭又闹。
所以现在，她怀疑他把证件藏起来了也是正常。
裴煜从包里拿出证件递给她：“我愿意出国。”
他很快就要走了，不想和她再做争执。
姜妍见他如此顺从，眼中划过一丝诧异。
心中莫名升起一丝怒意，接过证件的手带了几分力度。
啪嗒一声，裴煜的包被带到地上。
深空基地的资料被摔了出来。
姜妍瞳孔一缩，冷声问道：“这是什么？”
裴煜的心顿时提起，装作镇定地说：“今天去科技馆了，这是里面发的宣传资料。”
姜妍捡起资料翻了翻，目光停留在太空飞行这一页。
不知想起了什么，她脸色越来越沉，手一抬把资料撕成碎片，往裴煜身上一撒。
“痴心妄想！”
她怒气冲冲地走了，裴煜站在原地，碎片如雪花般洋洋洒洒。
原来她还记得。
失去母亲以后，裴煜痛不欲生。
姜妍经常带他去科技馆的观星台看星星。
她说：“每个人离开后都会变成天上一颗星星守护着牵挂的人，阿煜的妈妈也在那里。”
“阿煜好好长大，姐姐一定会研发出太空旅行的飞船，送阿煜去找妈妈好不好？”
他搂着姜妍的脖子，软软地说：“姐姐一起去，阿煜不要跟姐姐分开……”
姜妍抱着他轻声哄：“好，姐姐跟阿煜永远不分开。”
他一直记得她们的约定，所以大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