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渺还没给她，盛聿就醒了。

他嗓音沉沉：“解决了？”

“嗯，那边的全责，对方已经联系保险公司了。”商渺径直走到盛聿面前，将手里的水瓶盖拧开才递给他。

她声音浅，比平时工作时多了几分柔和，“晚宴那边的负责人我也联系了，我等下送你回去。”

她面面俱到，体贴又细致。

盛聿坐在那仰头喝水，喉结滚动。

两人的气氛和谐，融洽到仿佛跟周围的人都隔出了一层屏障。

宋音音在边上沉默的看了好一会，才在盛聿喝完水的时候上前。

她垂着头，声音自责又夹杂着难以分辨的情绪：“盛总对不起，如果不是因为我，您也不会受伤。”

盛聿将水瓶随意放在一旁，对着她招手：“过来。”

宋音音在原地迟疑片刻才过去在他身旁坐下。

盛聿将自己受伤的手放在她面前，语调温和：“害怕了？”

宋音音不说话，只是脑袋垂的更低。

盛聿低低的笑了两声，随后用另一只手将她的脑袋抬了起来，哄着她说：“我都没怕，你怕什么？”

宋音音鼓了鼓腮帮子，娇嗔的瞪他一眼，随后嗫嚅道：“我怕你疼。”

声音很小，但商渺听的清楚。

她垂目，看着那瓶被盛聿随手放下，现在已经快要掉到地上的水。

“盛聿的家属是谁？”急诊科的护士拿着一个片子过来，视线在几人身上扫了下，随后直接落在商渺身上，直接将片子递给她。

“这是他的腕骨片子，拿着去找医生。”

旁边正要起身宋音音的动作僵住，又慢慢坐了回去。

她强颜欢笑的看着商渺，当做刚刚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

商渺拿着片子看她一眼正要说话，就听盛聿没所谓的开口，“你去找医生，我有话和音音说。”

宋音音看着商渺离开的背影，明显不太高兴。

盛聿低声问：“怎么又委屈上了？”

“没有，我只是觉得你和商渺姐好像更般配。”宋音音说完立马闭口，小心翼翼地看向盛聿。

这何尝不是一种试探，她想听盛聿的回答。

盛聿沉默了片刻，随即嗤笑一声，回答的漫不经心，“般配？我最烦她那副死气沉沉的模样，无趣至极。”

宋音音眨了下眼，盛聿又说了什么，她脸上立马挂出副天真烂漫的笑容。

商渺站在拐角处，原本想把手里的水给宋音音，但现在却觉得身体像生锈了一样，动弹不得。

盛聿说她，死气沉沉，无趣至极。

盛聿的手没什么法问题，顶多就是休养几天，商渺拿着药回来的时候，盛聿和宋音音已经恢复了正常。

只是宋音音眼角眉梢藏不住的欣喜，还能提醒商渺刚刚她听到的话，不是假的。

一路上，商渺都没说话，只是沉默的将宋音音送回去，再回她和盛聿的小区。

车辆在地下停车场稳当停下，商渺拔了车钥匙，语气淡定：“和她确定关系了？”

刚刚宋音音下车的时候，商渺从后视镜看到了，她在盛聿侧脸上亲了一口。

盛聿没否认：“嗯。”

“什么时候？”

“刚刚。”盛聿说，“她在吃你的醋，总得哄一下。”

商渺握着车钥匙的手无意识收紧，“吃我的醋做什么？”

盛聿看向她身上的黑色连衣裙，“以后别穿黑色的了，不好看。”

商渺抿唇。

是不好看，还是宋音音不喜欢？


歧义很大，到底是商渺戴手链腻了，还是盛聿对商渺腻了，不好说。

离开的时候，盛沧海带着何穗在大门和人寒暄道别，盛聿一眼看见商渺的车，“就不送你回去了，正好今晚有事。”

本来也不是坐他的车来的，商渺抿了下唇：“去找宋音音？”

“嗯。”盛聿低头看了下手机，“她生理期提前了，说想吃蛋糕。”

商渺说：“你对她真的很关心。”

盛聿眼睫微抬，眉尾上挑着，“我对你也不差。”

确实。

平心而论，商渺跟着盛聿的这么多年，盛聿对她很大方。

商渺点点头没什么可反驳的，她和盛沧海打了招呼，自己开车离开。

第二天在公司碰到宋音音的时候，她脖子上戴了一条钻石项链。

商渺眼尖，认出这是盛聿喜欢的某个牌子的当季新品。

午休的时候，商渺去茶水间接水，刚走到门口，就听见里面的说话声。

宋音音软萌可爱的语气尤其突出，“你们不要再开我玩笑啦，被人听见不好的。”

“而且。”她语气里多了些苦恼，似乎很纠结：“商渺姐如果知道了，应该会很生气吧？”

提到商渺，旁边的人没再打趣了，毕竟商渺在凌华的风评很不错。

商渺在门口站了会，下楼去买了杯咖啡。

下午照常上班，项目部报上来一份资料给商渺。

商渺越看眉心皱得越紧，最后直接将文件合上还回去，“报表太混乱了，重做。”

部门经理愣了下解释，“这份报表就是秘书处给下来的。”

旁边宋音音的脸色一阵白一阵青，她低着头声音嗫嚅，“商渺姐，报表是我做的。”

商渺拧着眉，忍不住训斥：“你是实习生，还没到做这种报表的程度。”

宋音音吸了下鼻子，“抱歉，商渺姐。”

报表需要改动的问题很多，部门那边不愿意再接手，就只能商渺改。

宋音音一整个下午都老老实实呆在工位上，完成自己的校对工作。

直到傍晚下班的时候，盛聿从办公室出来，在商渺面前停下，屈指敲了下她的桌子，“宋音音明天开始跟着我，她的工作你重新安排。”

商渺闻言，看向旁边的宋音音。

她正低头看着面前的合同，像没听到盛聿的话。

只是她咬着唇角，下颌线紧绷的样子，紧紧张张的样子都太显眼。

商渺淡淡收回视线问盛聿：“给我个理由？”

“你不适合带新人。”盛聿面无表情的说，“她跟着你学不到什么。”

商渺紧紧盯着他，“最开始是你让她跟着我。”

盛聿没什么语气，但态度却很坚决，“嗯，现在我收回。”

宋音音被商渺针对，盛聿站在宋音音那边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公司。

商渺下班的时候，都能感觉到那些人看向自己的目光怪异，她当没看见。

津南市多雨，临近夏季更盛。

商渺路上转去加油站加了个油，出来的时候就已经下起了瓢泼大雨。

等她艰难将车开回家，却发现家里门开着，盛聿坐在里面。


商渺稍顿片刻，她将包放好，脱掉外套，语气如同往常，“来替宋音音要说法的？”

不然她想不到盛聿现在还有什么理由能往她这来。

盛聿抬眼，不答反问：“怎么才回来？”

商渺为了修改好宋音音的那份报表，比平时晚了半小时才下班。

她倒了杯热水，想散散身上的冷意。

盛聿依旧看着她，他在沙发上坐着，长腿随意舒展，散漫的如同这个家的主人一样。

商渺说：“加了会班，外面又在下雨，就晚了些。”

“你对宋音音不太满意。”盛聿眉尾动了下，他说的也肯定。

商渺抿了口热水，身上顿时舒服许多，她没多大兴致和盛聿讨论宋音音，“你满意不就行了，我的态度重要吗？”

语气不是很好，商渺说完顿了下：“过来找我还有其他事？”

盛聿放在茶几上的手机响了声，他垂目看了眼，便抬起眼睫，波澜无痕的眸子打量着商渺。

但下一秒他就收回眼神，拿起茶几上的手机回了消息，才又将视线停留在商渺不足一握的腰上，啧笑了声：“你说能有什么事？”

成年人之间的心照不宣，何况他们之间本就这样亲密了好几年。

只是商渺今晚不太投入，她听着外面的雨声，有些走神。

盛聿在她腰上掐了一把，凑到她唇角亲了下，嗓音低沉又像是在哄她似的：“渺渺，配合点。”

看得出来，盛聿今晚心情应该不错。

结束的时候，他甚至难得的带着商渺去清理干净。

只是商渺身上的痕迹太重，到了第二天也没退下去。

故意遮挡反而更引人注意，商渺找了件长袖的衬衫，搭了条高腰长裤，看着很干练。

只是不知道盛聿是不是不小心，在商渺侧颈上也弄了个痕迹，这点商渺没注意到，但其他人看见了。

宋音音的脸色一整天都很难看，时不时盯着商渺看。

中午下班的时候，商渺还没走，听见总裁办公室传出来一阵不太明显的争吵声，紧接着宋音音红着眼睛摔门而出。

她路过商渺的时候，顿了下脚步，接着又快步离去。

商渺面色淡然的收拾东西，她下午还要去见个客户。

等到见完客户回来，宋音音眼圈依旧通红。

商渺猜测，这大概是还没和盛聿和好。

不过她也不关心，只拿了资料去找盛聿。

她将文件夹递过去，“要你签字的。”

盛聿嗯了声，突然看向她脖子上，拧着眉问：“为什么不挡好，故意想让她看到？”

商渺说，“没注意到。”

她心里了然，宋音音和他吵架，他心里必然不舒服，总得找个理由。

她说，“有需要的话，我可以和她解释。”

盛聿捏着笔的动作一顿，随后嗤了声，语气听不出喜怒，问她：“怎么解释？”

“我和其他人睡的，跟你没关系。”

“商渺。”盛聿听完她的话，沉默了好一会，他看着她面无表情的脸，似乎她当真觉得昨晚和他睡的人是谁都可以一样。

盛聿舌尖顶了顶左边腮帮，然后将手里的钢笔扔在桌上，语气嘲讽的问：“你想让我当个野男人？”


“有什么可说的。”商渺低声说了句，准备热牛奶，她生理期要到了，不想喝咖啡。

她问盛聿，“要喝吗？”

回答她的是，盛聿的背影和关上的房门。

昨晚下了雨，道路上很湿，商渺的车被拖去维修，只能打车去公司。

下楼的时候，不是没碰见盛聿，但是他冷着一张脸跟没看见商渺一样，商渺也就知趣的不去提说坐他的车去公司一事。

商渺到公司的时候比平时晚了几分钟，刚一进办公室，就听见压低了的笑声。

她抬眼一看，果然看见另外几个同事都围在宋音音旁边。

而宋音音桌上放着楼下早餐店的外装袋，里面还装着几杯咖啡。

宋音音一看见她就扬起笑脸，天真又无辜的招呼着：“商渺姐快来吃早餐。”

商渺摇头，“不用我吃过了。”

“可是我特意给每个人都买了杯咖啡，还是阿聿付的钱。”宋音音现在叫阿聿已经叫的很顺，她拿出一杯咖啡递过来，诚恳道，“商渺姐喜欢喝美式，没加糖的。”

商渺看着她那张还有着婴儿肥的脸，脸上仍旧没什么表情：“谢谢，但是我最近不想喝咖啡。”

宋音音脸上的笑容僵在脸上，她尴尬的收回手，声音很弱：“抱歉，商渺姐。”

商渺没说话。

只是午休的时候，她路过休息室，无意听到了某个同事的声音：“商渺还在摆什么架子，宋音音都成盛总正牌女友了，她还端着呢？”

商渺的注意力全在宋音音是盛聿正牌女友这句话上。
就连商渺自己也不能。

商渺这一下午都心不在焉，直到下班的时候，盛聿突然找她过去。

“下周出差，你和王部长过去。”办公室的门开着，盛聿嗓音冷淡。

商渺知道，从宋音音的位置，刚好能看到办公室里面的情形。

她嗯了声，“没其他事我就先走了。”

她生理期那几天向来不太好过，腰酸背痛，肚子里像塞了个秤砣。

商渺心里算着时间，这次大概提前了。

“宋音音买的咖啡你没喝？”盛聿幽然的声音响起，他乌沉的眸子看着商渺。

商渺察觉到身体的不适，拧了下眉，“我身体不舒服，不想喝。”

盛聿一顿，随即漫不经心的开口：“她以为是她自己哪里做得不对，挺委屈的。”

商渺立马明白，宋音音找盛聿告状了。

她看着盛聿，平静地开口：“所以呢？”

“下次给你，你就拿着。”

商渺推开门出去的时候，正好对上宋音音还没收回去的目光。

她眼里的探究和警惕还没藏好，脸上就挂上了笑容。

商渺疲于应付，回到自己工位收拾了东西就要离开。

一抬头却看见宋音音挽着盛聿的胳膊，毫不避讳的亲密。

商渺收拾东西的动作一顿，又听见宋音音叫她：“商渺姐，周末的聚餐你要记得来呀。”

商渺这才想起来，她周末还有个被迫答应的聚餐。

还得带男朋友那种。

果然，下一秒，就听见宋音音俏皮的说道，“可以把晏先生也带来呢。”


周末，盛聿带着宋音音去晚宴，商渺没有多关心。

只是在下午出门的时候，同样碰见盛聿也出门。

他单穿了件衬衫，领口微微敞开，锁骨若隐若现，有些勾人。

巧合的是，商渺身上的及膝连衣裙是黑色的，盛聿的衬衫也是黑色，加上款式都简单，所以不经意看上去有点像特意穿的情侣装。

商渺顿了下，若无其事的和盛聿打招呼，“现在出发去晚宴？”

盛聿回了个嗯，神色淡淡，没什么兴致的模样。

电梯在一楼停下，商渺先走一步，她约了丽萨吃饭。

丽萨之前被辞退的时候，商渺就想找盛聿问，但是没机会。

她们约在一家日料，丽萨看见她就忍不住抱怨，说自己被冤枉的太惨。

分明是宋音音自己的工作没完成，她才训了几句，结果罪名就成了霸凌实习生。

商渺说：“她现在是盛聿捧在手心里的，你惹了她不好处理。”

丽萨不理解，“盛总看上她什么了？”她说完，似乎替商渺有些不平，“听说盛总现在有意在培养她？”

商渺为了盛聿付出多少，凌华的人都是看在眼里的。

她很拼，也豁得出去，只要是盛聿想要拉拢的客户，商渺就算是在酒桌上喝到胃出血，也会交给盛聿一个满意的答案。

商渺低眉抿着杯子里的清茶，没说话。

凌华的人都说宋音音是下一个商渺，商渺自己却并不认同。

她是盛聿手把手教出来的，从青涩的十八岁，到现在这样能独当一面的模样，都是盛聿带着她一步步走过来。

宋音音不一样。

她是被盛聿捧在手心里，一点一点浇灌。

他让商渺带她，他毫不犹豫的让宋音音跟着他见识各种各样的场合。

哪怕明知道，宋音音还远远不到及格线。

和丽萨分开后，商渺正准备回家，就接到盛聿的电话，他语气不太好：“津南医院，过来。”

商渺过去的时候，盛聿已经包扎好手腕，宋音音担惊受怕的坐在一旁，眼圈通红。

商渺脚步不停，眉心蹙着看向盛聿的手腕：“怎么受伤了，不是去参加晚宴吗？”

盛聿坐在急诊室里，神色不太好看，“被追尾了，肇事司机还在。”

“我去处理。”商渺说完，又看向旁边还在呆坐着的宋音音，好心问了句，“你有哪里受伤吗？”

宋音音看着她身上那件和盛聿看起来很相近的裙子，愣了下，眼眶比刚刚更红了些，她吸了下鼻子摇头：“我没事，只有盛总的手腕伤到了。”

她的目光落在商渺的裙子上，嘴唇动了动，欲言又止。

商渺将她的反应看在眼里，没多说什么，去找肇事司机交涉。

等到处理完，又去医院门口的小超市买了两瓶水和一包消毒纸巾。

她刚刚看到盛聿的嘴唇有些干。

商渺拿着东西过去，盛聿闭着眼在休息，她拿着水在思考要不要叫醒他。

“商渺姐。”手肘被人戳了下，宋音音低声开口：“你把东西给我吧，盛总醒了我给他。”

她看着商渺，尽管声音温和，但笑容怎么看都有些勉强，而且眼神也控制不住的往商渺身上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