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清婉说完这句话，就直接挂断了电话。
从头到尾没有关心过沈昭野一句。
反正在她眼里，沈昭野就是一条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狗，平时都不用给好脸色，他自己就能乖乖听话。
沈昭野本不想去，但他还是放不下那双手。
那是唯一可以感受到阿晚气息的地方。
不顾身上还在发烧，沈昭野拔掉手上的针头，直奔叶清婉家。
赶到时，沈昭野已经出了一身汗，还喘着粗气。
叶清婉坐在沙发上，正依偎在周漾怀里，正小心翼翼的替他揉着肚子。
看见沈昭野，叶清婉脸色很难看，“十三分钟，你晚了三分钟。”
沈昭野一边喘气一边解释：“路上堵车。”
开口后，沈昭野这才发现自己嗓子哑的厉害，头也剧痛无比。
叶清婉却满脸不耐烦，“慢了就是慢了，别找借口，你让周漾白白多疼了三分钟，是不是存心的？”
沈昭野想说不是，但话在嘴里转了一圈，变成了道歉：“抱歉。”
他的视线始终落在叶清婉的手上。
目光中藏着深深眷恋。
周漾依偎在叶清婉怀里，语气带着挑衅，“沈助理，真是麻烦你跑一趟，只是胃痛而已，清婉就是爱大惊小怪。”
说完又故意问：“能不能麻烦沈助理帮我端一杯热水？”
叶清婉的目光落在他身上，意味显而易见。
沈昭野扭头去了厨房。
端着水出来的时候，叶清婉正拿着桌上的水果刀，给周漾削水果。
她并不擅长这个，水果刀在手里颤颤巍巍，几次差点划到手。
沈昭野的心提起来。
他忍不住开口：“小心手。”
周漾闻言挑眉，有些不满的对叶清婉说：“清婉，你的助理职权这么宽吗？连你给我削个苹果都要管？”
话音落，叶清婉沉了脸，放下手里的刀。
“过来。”
沈昭野松了口气，正准备把刀拿走。
叶清婉突然端起桌上的水，直直朝着沈昭野的头淋下。
冰冷的液体顺着脸颊和发丝流下，冻的他微微打了个寒颤，叶清婉的语气却更加冰冷：“我做什么，什么时候轮到你来管了？”
沈昭野闭上眼，水珠顺着额角的发丝不断滴落，本就苍白的脸更加虚弱。
叶清婉嘲讽的勾起嘴角，“沈昭野，你只是我的助理，没资格插手我的生活，认清自己的身份。”
沈昭野踉跄两下，眼前的世界开始不真切。
他看着眼前叶清婉的虚影，和那双跟阿晚相似的手，心底泛起密密麻麻的疼。
再像，可到底不是啊。
他的阿晚不会这么对他。
沈昭野低下头，眼前的世界归于清晰。
“我知道了。”
叶清婉看见他狼狈的样子，突然有些烦躁，随手把抹布丢在地上。
“既然知道，那就把地擦干净再走。”
说完，便带着周漾回房间了。
沈昭野捡起地上的抹布，开始一点点擦地上的水渍。
直到擦完最后一滴，私家侦探的电话打过来。
“沈先生，我们查到救你的那个人了。”


刚要拉开车门，叶清婉口袋里的电话响起。
叶清婉一边接电话，一边不解的敲了敲车窗，“是你吗？周漾。”
周漾解释：“我裤子破了，你去休息室帮我拿件换的过来。”
叶清婉没有多想，回头去拿衣服。
挂断电话，周漾这才看向被捂住嘴的沈昭野。
“还想叫人，你以为清婉是来救你的吗？我今天就让你知道，我才是清婉心里最重要的人。”
说完，周漾忽然把身上的衣服撕破，拿出眼影在身上涂了几下。
叶清婉回来时，正好看见周漾衣衫不整，头发凌乱的从车上下来。他双眼恐惧，肩膀不住颤抖，身上还有青青紫紫的痕迹。
叶清婉愤怒的跑过来，“是谁干的？”
周漾害怕的躲到他身后，视线落在车里的沈昭野身上。
“是，是沈助理，他威胁我让我跟你分手，不然就打死我。”
他说的好不可怜，叶清婉脸上的怒火更甚。
沈昭野正想说不是自己，却被叶清婉一把抓住头发，狠狠从车上扯下来。
“你居然敢对周漾动手？”
话音落，一个巴掌重重落在沈昭野脸上。
沈昭野顿时觉得耳边一片嗡鸣，头晕目眩，嘴里冒出腥甜的血迹。
他大声替自己辩解：“我没有！”
周漾那些朋友帮他说话：“清婉，我们可是亲眼所见，你这个助理厉害的不行，不仅要打周漾，还要对我们动手呢。”
“是啊，别看他平时在你面前一副乖巧听话的样子，私底下不知道什么嘴脸，看看周漾都被他打成什么样子了。”
叶清婉听了这些话，双眼喷火。
“大家都看见了，你还说没有！”
沈昭野见解释没用，只能去扯自己的衣服袖子，想让叶清婉看看被打的人到底是谁。
周漾的几个朋友见状，连忙摁住他的手。
“清婉，你先带周漾去换衣服吧，这种人就留给我们教训。”
周漾也趁机挡住了叶清婉的视线。
几个人分别摁住了沈昭野的手，还捂住他的嘴不让他说话。
叶清婉最后什么都没说，只是冷漠的看了他一眼，带着周漾离开。
这下院子里只剩下沈昭野，和周漾的几个朋友。
沈昭野看了看四周，这是一个郊区的别墅，估计里面全是周漾的人，他就算求救也没人来帮自己。
深深的绝望涌上来。
几人蹲在沈昭野面前，得意洋洋，“看清楚了吧？清婉喜欢的，是我们家周漾，你个破坏别人感情的小三，就该给点教训。”
说着，一人抓着沈昭野的头发，直接把人丢进了泳池。
泳池的水冰冷刺骨，沈昭野感觉骨头都在发冷。
他拼命浮上来，几只手却再度把他摁向水底，无边的窒息感袭来。
沈昭野觉得胸口要爆炸了，眼前什么都看不清，好不容易冒出头，又被人摁下来。
反反复复，就好像一场没有尽头的刑罚，沈昭野的力气越来越弱。
意识也渐渐不清晰，他甚至想就这么死掉算了。
死掉，就能看见阿晚了。
就在他放弃挣扎，朝水底沉去时，岸上的几个人慌了。
“不会真死了吧？”
“快捞上来啊！”
失去意识的前一秒，沈昭野被人拽出了水面。
有人朝他胸口狠狠踹了一脚，他吐出一口浑浊的水，连呼吸都是痛的。
叶清婉从楼上下来，看见这一幕，瞳孔微缩。


不顾手上还在输液，沈昭野冲出病房，却撞进另一个怀抱。
叶清婉面色阴沉的问他：“你在干什么？”
沈昭野烧的厉害，此刻有些神志不清，嘴里含糊不清的喊着，“阿晚，我看到阿晚了。”
看见他满脸的泪水，叶清婉心口忽然颤了一下。
他在病中都喊着自己的名字，自己先前是不是太过分了？
鬼使神差的，她抱住了沈昭野。
声音也放软了些许：“好了，我在这。”
沈昭野这才恢复些理智，认清了眼前的人，推开她。
跌跌撞撞的回到床边，沈昭野闭上眼，宛如枯木。
叶清婉没想到他会这样，视线落在他腿上的纱布上，升起一丝迟来的后悔，语气却依旧不满，“我已经来看你了，你不用摆出这幅样子给我看。”
沈昭野没说话，只将视线停留在叶清婉的手上。
如果阿晚在的话，一定不会舍得伤害他的。
可惜她不是阿晚。
看见他眼底的悲伤和眷恋，叶清婉语气软了几分：“我问过医生了，只是皮外伤，你这段时间好好休息，我过会再来看你。”
然而直到出院这天，叶清婉都再没来过他的病房。
不过他也不在乎了。
回到家，沈昭野联系了房东退租。
他已经订好了三天后的机票，三天内需要尽快处理完国内的事。
沈昭野将用不上的东西通通打包，联系了回收站的人来拉走。
出门时，不想看见了叶清婉。
她手里提着一个袋子，惊讶的看着工人一件件的把东西往车上搬，“你要搬家？”
沈昭野没回答她，不明白她来找自己做什么。
“有事吗？”
冷淡疏离的语气，让叶清婉顿时黑了脸。
手里提着的汤也变得格外烫手。
“我来看看你死了没有。”
说完，叶清婉的视线落在沈昭野的腿上，语气讥讽：“看来也没事，那天装的那么可怜，你的演技不该进乐团，去演戏多好。”
沈昭野不明白她为什么总能对自己恶语相向，但也无心和她辩驳了。
“没什么事的话，我要休息了。”
叶清婉的脸色又难看了几分。
她一把抓住沈昭野，不准他离开，然后欺身把人逼到墙角，“苦肉计玩够了，现在开始欲擒故纵了是吗？”
沈昭野疼的皱眉，正要推开她。
突然，背后传来一声惊呼。
“清婉。”
周漾不可置信的看着这一幕，最后什么也没说，扭头离开了。
叶清婉瞬间清醒，推开了沈昭野，连忙追过去。
只片刻的功夫，沈昭野又被推倒在地。
腿上包扎好的伤口也再度破裂，渗出殷红的鲜血。


“周漾的状态很不好，我得回去陪他，这次的演出，你替我向主办方解释清楚。” 高速公路上，叶清婉第三次因为一通电话抛下沈昭野。
说完，她便不顾沈昭野的意见，直接把他推下车。
外面下着瓢泼大雨，叶清婉开着车走了。
周围是光秃秃的荒山，连个躲雨的地方都没有，最近的收费站离这里也有五十公里，更别说沈昭野的手机还被落在车里。
最后，沈昭野在雨里走了一夜，力竭晕倒在路边，才被好心人送去了医院。
重新买了新手机，他打开朋友圈看到第一条，就是叶清婉为周漾亲自下厨的画面。
那双他为叶清婉买下天价保险，每天呵护的跟眼珠子似的手，却因为给周漾做饭烫了好几个泡，还贴了两个幼稚的卡通创口贴。
沈昭野忽然就觉得没意思了。
因为苏晚吟从来不会用卡通创口贴，也不会把他一个人丢在雨里。
到底不是他的阿晚。
接下来，沈昭野给私家侦探打了个电话：“帮我再找个人。”
在雨里晕倒的时候，他好像看见比叶清婉更像阿晚的人了。
所有人都说他爱惨了叶清婉。
他在叶清婉最穷的时候陪在她身边，一天打三份工养活叶清婉弹琴，
为帮她争取演出机会喝酒喝到胃出血，三年时间耗费所有心血将她捧成知名钢琴家。
尤其对她那双弹琴的手更是宝贝的很。
曾有对家故意往叶清婉的手上泼开水，沈昭野想也不想的扑过去，用身体替她挡住滚烫的开水。
最后叶清婉没事，沈昭野却三度烫伤，手臂现在还留下一块丑陋的疤痕。
事后乐团的人问叶清婉：“你准备什么时候嫁给沈昭野？”
叶清婉却只是不悦的皱眉，“我什么时候说要嫁他了？他连我男朋友都不是，就是一条听话好用的舔狗罢了，也配娶我？”
听见这话的时候，沈昭野就在一帘之隔的门外。
他只是嘲讽的扯了扯嘴角。
不配吗？
可是叶清婉，你也不配啊。
她不过是个替身罢了。
他从始至终在意的，都只有叶清婉那双手。
那双手和阿晚的手太像了。
没人知道，沈昭野心里的那个女孩早就死了，死在了沈昭野最爱她的那年。
他为此几度崩溃，甚至失去了活下去的希望。
直到遇见叶清婉，她有着一双和阿晚相似的手，也和阿晚一样喜欢弹钢琴。
沈昭野不受控制的将所有感情，寄托在了叶清婉身上。
为了留在叶清婉身边，他成了叶清婉的舔狗，对她的话言听计从，不管叶清婉怎么在外人面前羞辱他，伤害他，他都无所谓。
直到叶清婉的初恋回国，她开始为了周漾一次次做危险的事，手上的伤也越来越多。
就连穿衣风格，也为了周漾开始改变。
她身上阿晚的影子越来越淡。
沈昭野突然觉得自己有些腻了。
手机再度响起，是叶清婉打来的电话。
“你怎么跟主办方解释这点活都干不好，我要你还有什么用！”
沈昭野习惯性的回她：“对不起。”
叶清婉停顿了几秒，接着开口：“周漾胃痛，去买点止疼药过来，限你十分钟内送到。”


话音落，乐团四周再度陷入寂静。
众人都不可置信的看着他，沈昭野居然说自己不喜欢叶清婉。
但很快，四周响起笑声，都当沈昭野是说的气话。
“清婉，你这小助理生气了。”
“快想办法哄哄，要是把沈昭野气走了，可不好找像他这么好用的助理。”
听见这些话，叶清婉原本阴沉的脸色，这才有所好转。
她搂住周漾，满脸不屑的说：“爱走不走。”
说完，她又扫了沈昭野一眼。
“别敬酒不吃吃罚酒，周漾既然请你了，那就去。”
乐团其她人也起哄让他一起去。
沈昭野推脱不过，一起来到了KTV。
包厢里，叶清婉十分自然的和周漾坐在一起，而沈昭野坐在角落。
众人起哄让叶清婉和周漾做游戏，什么喝交杯酒，咬饼干，各种亲密动作做了个遍。
沈昭野全程什么话都没说，静静坐在角落。
叶清婉莫名有些烦躁，视线瞟向沈昭野的方向，人也开始心不在焉。
周漾眼里闪过一丝不满，端起酒杯走到沈昭野面前，“沈助理怎么都不喝酒，和大家一起玩啊。”
沈昭野有胃病，不能喝酒，正要推托。
谁知周漾手一抖，杯子砰一声掉在地上。
玻璃飞溅，锋利的碎片划伤了周漾的腿，他当即惨叫一声。
“沈助理，就算你嫉妒我，也没必要故意摔杯子朝我泄愤吧。”
周漾的声音很大，大到包厢里每个人都能听见。
叶清婉早在出事的第一时间就冲过来，看见周漾腿上的伤时，更是怒火中烧。
“沈昭野，你疯了吗？”
其她人也用异样的目光看着沈昭野。
沈昭野见这情形，知道自己说什么都没人信了，只后悔今天就不该来。
“不是我摔的。”
刚说完，叶清婉更加愤怒，一脚踹上他的膝窝。
“你还有脸狡辩！”
沈昭野脚下一软，直直跪倒在一地的玻璃碎片上。剧烈的疼痛让他当场白了脸，浑身颤抖，几乎疼晕过去。
周围人被吓了一跳，“清婉，这是不是有点过了，沈昭野的腿......”
话还没说完，就被叶清婉打断。
“他的腿能和周漾的腿比？”
她抱起周漾，眼神里满是怒意，“周漾是模特，他的腿上要是留疤了，我必定从你身上百倍讨回来！”
说完，便头也不回的离开。
沈昭野满头冷汗，止不住发抖，从地上起来时，两条腿上全是玻璃碎片。
触目惊心。
众人都被吓到了，不敢上前。
沈昭野疼的发不出声音，只觉得眼前被泪水模糊，强撑着走出了包厢。
独自打车去了医院，做完一系列处理后，沈昭野再度发起了高烧。
迷迷糊糊中，他又梦到了阿晚。
他小时候过得并不好，父母早亡，从小跟着外婆长大，经常被高年级的人欺负。
被堵在巷子口时，是苏晚吟救了他。
她们约好要上同一所大学，可就在高三的那个暑假，苏晚吟出车祸了。
沈昭野满心欢喜的来到大学，却只等到苏晚吟的一张遗照，和一座坟墓。
恍惚间，沈昭野睁开眼，好像看见了苏晚吟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