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回和江凛夜那个家，去找了个酒店独自睡下。

发布会结束后，江凛夜像是如梦初醒，疯狂给我打电话解释。

“小叶！你去哪了，怎么不回家？”

“棠棠只是有点任性，想玩这一回，你别跟她计较，反正她是你妹妹，你的也就是她的。”

“发布会说她的名字也是我一时口误，等你演出结束，我再好好向大众解释。”

“明天的演出，你千万别忘了，我为你花了那么多心血，拜托你别在这个时候闹脾气！”

我淡淡回道：“我会准时到的。”

刚准备睡下，大门突然被人大力敲响。

我一打开，是满脸焦急的江凛夜。

他像是找到失而复得的宝贝，紧紧抱着我。

“你吓死我了......”

我扯出一个难看的笑容：“你怎么来了？”

“我担心你啊，你连发布会都没结束就走了！”

他掏出一个盒子，一打开，上面是个璀璨发光的鸽子蛋。

“等演出结束后，我们就结婚！”

如果没看到温棠发我的信息，我应该会很幸福吧。

“好啊。”

他松了口气，吻我的额头，紧紧搂着我躺下，不停絮叨着“我会保护你一辈子就算你会有所失去，你也还有我”。

一夜无眠。

天一亮，江凛夜就带着我直奔场馆，像是怕我突然消失了一样，一路都有些惴惴不安。

我穿上漂亮的演出服，调整好状态，在我最爱的舞台上开始演奏。

指尖一边翻飞，一边忍住脚上钻心的疼痛。

我的鞋子被放了图钉，一踩踏板就疼得冒冷汗。

十有八九是温棠搞的小动作，她从来都是会用尽一切办法破坏我的演出。

但我不能露出任何端倪，这是我在国内的最后一场演出，无论结果如何，我想画上一个圆满的句号。

演出终了，台下爆发出巨大的掌声。

江凛夜坐在第一排带头鼓掌，激动得耳根涨红，双眼放光地看着我。

但他们欢呼的名字都是“温棠”，这是江凛夜对外宣传的结果。

发布会的名字是温棠，海报上写的名字都是温棠，除了几个知情者外，所有人都认为那个钢琴天才就是温棠。

我面无表情的鞠躬，退场，回到后台。

温棠就在那里等我。

她看到我一瘸一拐的狼狈摸样，发出刺耳的笑声。

“图钉好不好玩啊？”

“观众们爱的都是我，我的好姐姐，为了当我的垫脚石真是辛苦了。”

我没理会她，自顾自收拾东西。

她停止笑容，突然发出凄惨的尖叫，然后摔倒在地，拿出一把美工刀狠狠划拉自己的双手。

“呜呜呜姐姐，我错了，我知道你记恨我弄伤你的双手，但我真不是故意的！求你别砍我的手！”

“我这就把周砚和江凛夜还给你，再也不敢在你们面前惹人嫌了！”

应声赶来的江凛夜看到的就是这副场景。

温棠哭得梨花带雨，双手都是血淋淋的伤口，委屈地扑倒在江凛夜的怀里。

看到她这个样子，江凛夜心疼地双眼猩红，抬头怒视我。

“温叶，没想到你心思这么恶毒，居然对自己的亲妹妹下这种毒手！”

他把我狠狠一推，我双脚剧痛站不稳，失去平衡撞在化妆台上。

然而江凛夜还不解气，盯着我的双手不知在想什么。

“棠棠的手都这样了，你别想就这么算了。”

他拿过温棠的美工刀，满脸复杂地朝我走来。

“江凛夜，你想干什么......啊！”

我裸露在外的腿被他用力划了几刀，顿时鲜血横流。

“我不能动你的双手，那就惩罚你的腿，你要长点教训！”

我绝望地瘫在地上，冰冷的泪水滑下脸颊。

“我好痛，江老师......”

听到这个称呼后，江凛夜身体猛地震了一下。




第二天的发布会，江凛夜给我准备了温棠穿过的裙子，做了和她相同的发型，牵着我的手，对台下的记者宣布。

“我要正式向大家介绍我的关门弟子，也是我见过最有潜力的天才新人，温棠！”

台下灯光闪烁，我承受着众人好奇又热烈的目光，内心却只觉得乏味。

江凛夜说完后，有些心虚地观察我的反应，似乎是怕我当众戳穿他的谎言。

见我没反应，他松了一口气。

但当他的眼神扫过台下，又突然僵住。

我顺着他的视线，看到了角落里泫泫欲泣的温棠。

“不好意思，发布会暂停。”

他果断抛下我，冲下台把温棠捂在怀里，不让她的脸被现场的摄像头拍到。

留下我在原地承受众人异样的眼光。

我强撑着主持大局，稳住窃窃私语的记者，然后跟着他们的脚步来到后台。

“棠棠，不是让你安心在家等着吗？这里有我处理，你以后只需要坐等大家来赞美你就行了。”

“可是我看到姐姐顶着我的名字被大家关注，我觉得好孤独，一直以来，姐姐都是众人关注的中心......”

“棠棠别哭！我这就想办法，你一哭我心都要碎了。”

门被大力拉开，我踉跄地差点摔倒。

“温叶，你在这里做什么......正好，你把衣服脱了！”

我红着眼眶挣扎，江凛夜稍稍犹豫了下，但听到身后温棠的哭声，又继续下狠手。

我的裙子被扒下来，只留下一层薄薄的打底裙。

他让温棠换上我的裙子，又搂着她重新进入会场，让她代替我接收众人的赞美。

我浑身颤抖，咬着牙拿起角落里灰扑扑的工作服，像是听不见外面铺天盖地的起哄声。

那是江凛夜在向温棠求婚。

还有一天，我就能解放了......




我是难得一见的钢琴天才，在演出时会场却突然起火。

男友从天而降，救走了我的双胞胎妹妹，看都没看我一眼。

我被掉下的横梁砸残了双手，再也不能弹钢琴。

我身上背了几条人命，被圈内封杀，陷入绝望颓废之际，是导师把我从绝望中拉了出来。

他无限期保留了我的乐团名额，陪我积极治疗，看我一天天恢复状态，眼里满是骄傲。

在我满心期待着能登上国家大剧院之时，却意外听到他和前男友的对话。

“温叶就快恢复了，你该不会真的打算让她重返舞台吧？”

“棠棠一直梦想当首席钢琴家，以后温叶每次演出，我都会对外宣传演奏者是棠棠。”

“你还真舍得，控制舆论和培养温叶花了不少时间吧？”

“你能为了棠棠豁出性命，我也能为了她付出一生的心血。”

原来我一直都只是他们为温棠铺路的工具。

既然我已经恢复了，那也没必要再守着那一亩三分地了。

......

我手里捏着体检报告，满心欢喜地打算告诉江凛夜我双手恢复如初了。

却在琴房的缝隙中看到了两人围着温棠。

我那不苟言笑的冰山导师，金牌演奏家江凛夜，正痴迷又小心翼翼地凝视着钢琴前的温棠。

即使温棠的弹奏水平还不到业余十级的水平，他也止不住连连夸赞，和面对我时极尽挑刺的刻薄样完全不同。

“棠棠，你这么爱音乐，我一定会为你打造最美的舞台。”

“姐姐能同意吗？要不是我不小心引起后台失火，姐姐也不会因此记恨我那么久......”

温棠是个爱哭鬼，做错了事二话不说就是哭，无论父母同学都会无条件相信她，嫌弃我。

就连她在后台玩火导致剧院起火，现场发生踩踏，害死了几个观众，还毁了我辛苦积攒起来的口碑，父母和朋友都会自动替我原谅她。

这次也一样，江凛夜看到她这样心疼得不行。

“你这么单纯善良，肯定是无心的，温叶会原谅你的，而且她能站上国家大剧院的舞台，都是沾了你的光，我知道你善良，但你比她重要太多了，只要你愿意，她所有的成就都会是你的。”

“我并不是想抢姐姐的荣耀，我只是很羡慕她的天赋，她还经常说我是废物，再练几百年也赶不上她。”

“不用羡慕，温叶心胸那么狭窄，就算有天赋又怎样？如果她不配合的话，我还有其他办法......”

我没听清后面的内容，因为他们快出来了，我只有快速回避。

江凛夜像搂着易碎物品那样搂着她，他们走出书房，我躲在转角不敢出声，拼死压抑住哭声。

等他们走后，我失魂落魄地进到书房。

桌上摆着几叠乐谱，都是我夜以继日弹奏的练习曲，现在被江凛夜划得乱七八糟，还标注着“棠棠喜欢这首的节奏棠棠喜欢这段bridge”等等字眼。

原来他帮我整理乐谱的时候想的都是这些。

我想起了从医院醒来的那一刻。

毫无知觉的双手，铺天盖地的嘘声，一朝天才堕入泥沼的绝望。

江凛夜拨开病床前不怀好意的人群，一把捧起我残破的双手，放在嘴边细细亲吻。

“温叶，你是十年难得一见的宝藏，我不会允许你陨落，我一定会不惜代价让你重回巅峰。”

我重新燃起了希望，为了不让他的期望落空，拼了命地复健，只为看到他在台下骄傲的眼神。

原来那个巅峰，是为温棠准备的。

他当初愿意收我做徒弟，是因为温棠对音乐不感兴趣。

家里人对我不抱期待，进音乐学院的机会是温棠不要扔我的，学费是我辛辛苦苦打工赚的，就连导师，也是我求了很久才肯正眼看我的。

他从一开始的对我不屑一顾到倾心培养，我以为我们已经有了强大的默契。

没想到温棠轻飘飘的一句话就把这些推翻了。

手机一震，是江凛夜。

“小叶，你还在医院吗？能不能顺便做个配型？”

“什么配型？”

“是你双手的......我想给你的手买份保险。”

他有些语焉不详，我不禁怀疑他的真实用意。

“我已经回家了。”

“那你能再回一趟医院吗，小叶，听话，我都是为你好。”

“我知道了。”

“乖，等我回来给你买慕斯蛋糕。”

他高兴得连我不爱吃甜食都忘了，慕斯蛋糕是温棠喜欢吃的东西。

我一向对江凛夜信任，没翻过他书房的东西，但实在好奇他那通电话的用意，于是再度进入。

密码都是温棠的生日，桌面也是温棠穿着公主裙坐在琴房的艺术照。

甚至把温棠那磕磕巴巴的琴声剪成了一个合集，文件名“我真正的宝藏”。

但这些都不是重点。

重点是他为了捧红温棠做的计划书，包括一系列营销计划，怎么改造我的形象让我更像她，甚至有一份毛骨悚然的双手嫁接手术单！

他想直接把我的双手给温棠，就因为温棠羡慕我！

这根本就不科学，我的技术扎根于脑子和肌肉记忆，就算把手给了她又能怎样？

从来都只信脚踏实地，对人对己都严苛务实的江凛夜，居然肯为了温棠降低底线到这个程度！

我深吸一口气，拔出一个许久没打过的海外电话。

“师姐，你的国际乐团还有空位吗？”




江凛夜波澜不惊的表情终于发生了变化，眼光灼灼地看着我，充满了感激和骄傲。

他看也不看就签了字。

“小叶，你这几天也别落下练琴，希望你复出后的第一场演出别让我失望。”

“明天的发布会，我已经安排好了，不会有记者问起火灾的事，你只需要按我给你的台本回答。”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真的肯捧我一辈子。

但我知道，他是想过了这三年，在我帮温棠挣到巨大的荣耀后，再把我的双手给她。

吃干抹净，物尽其用。

我抽走合同就打算回房间睡觉，江凛夜的手机突兀地响起。

助理给他说了几句什么，江凛夜瞬间瞪大眼睛。

他二话不说拉着我朝琴房走去。

等我一头雾水地和他赶到，却看到温棠带着一群工人站在门口，发出委屈的哭声。

“姐姐怎么还安指纹锁啊，是在防着我吗？”

江凛夜眉头紧皱，又把我架到门口，粗鲁地拉起我的手把锁打开。

“你们要干什么！”

没人回答我的问题，江凛夜把我甩到一边。

“愣着干什么，棠棠一刻都等不了，快把琴给她装上！”

“不要，住手！”

我拼命阻止，被几人拦住，眼睁睁看着工人们把我的施坦威暴力拆开，然后把温棠那架水晶钢琴搬了进去。

江凛夜看都没看我一眼，专心抱着温棠柔声安慰。

直到她满意地破涕为笑，霸占了我的琴房，坐上去秀她那磕磕巴巴的琴技，收获了周围人谄媚的赞美声，江凛夜才后知后觉地想起我。

“小叶......你妹妹就是想试试那架新钢琴，其他房间放不下，反正你那架施坦威也旧了，你大度点，别跟她计较。”

我不语，只是呆呆地看着那堆被当成大型垃圾的破损钢琴。

它陪了我十多年，从我记事起，见证了我的孤独和挣扎，我细心维护，无数次用它倾诉我对江凛夜的爱。

现在它成了为水晶钢琴让位的垃圾，和我一样。

我失魂落魄地转身，江凛夜看到我这样很是担忧，说什么也要送我回家。

但温棠一听他也要走就失望地低下头。

“江老师，我有一首曲子谈不明白，你不想帮我看看吗？”

“算了，毕竟你心里只有姐姐，谁让她比我有天赋呢......”

江凛夜立刻甩开我的手，冲过去细声安慰她。

我不想再看他们亲昵，头也不回地走了。




师姐欣喜若狂，感叹我终于想通了。

“你那么牛逼的天赋，就困在你导师那一亩三分地，实在太可惜了。”

“当初就为了你那导师拒绝了我们的邀请，不然早就火遍古典音乐圈了，我还以为他给你灌了什么迷药呢。”

“但你想通了？一旦加入我们的乐团，一开始世界巡演，那就是好几年没法回国！”

我毫不犹豫地答应，向她确认好各种注意事项，定好了机票。

接着找出我所有练习钢琴的视频，音乐会的合同，个人证件，全部打上水印，存档。

三天后就是我在国内的最后一场独奏，结束后，我就会立刻踏往欧洲。

去医院做好所谓的配型后，我回家打印好一份合同。

是解除江凛夜乐团的合作关系的合同，等他签好，我就可以毫无芥蒂去加入师姐的乐团了。

江凛夜迟迟不回来，我无聊刷微博，却看到了几条屠榜热搜。

#著名演奏大师为爱砸资源#

#古典音乐圈的神仙爱情#

“江大师对小徒弟太宠了吧，把自己的人脉都用尽了，国家大剧院已经十年没批准过钢琴独奏了，他好爱！”

“听说他为了小徒弟，砸了毕生积蓄去找欧洲的工艺大师，定做了一台全球仅有的水晶钢琴！”

江凛夜接受采访，多日的奔波让他消瘦憔悴，眼里却闪着浓烈的爱意。

“只要她喜欢，别说水晶钢琴，就是天上的星星我也会给她摘下来！”

真感人，然而水晶钢琴是温棠法朋友圈说想要的，我一直都只爱用了十几年的老施坦威。

消息一出，我的朋友圈纷纷炸了，之前对我落井下石的好友都变了态度。

“温叶你也是出息了，你师父为你下血本了！”

“你俩什么时候官宣啊？听说江大师在明天的发布会准备了惊喜要给你，不会是求婚吧！”

“没想到那个冰山导师是个恋爱脑，你还真幸福啊老同学。”

我冷眼看着一连串的祝福，心里越来越冷。

所谓的发布会也是他计划书的一环，他要把我打扮成温棠的样子，为之后的狸猫换太子做准备。

爱情，关注度，荣耀，都是他给温棠准备的。

无论我多努力，也只不过是他讨好温棠的工具。

我等到晚上，江凛夜终于回来了，还提着一个装蛋糕的袋子。

他满怀期待地看着我打开，里面是吃剩的慕斯蛋糕。

见我僵住，他有些尴尬，移开视线：“路上不小心摔了一跤，磕坏了，你将就吃吧，别那么挑。”

分明是给温棠吃了，因为她几分钟前还给我发了江凛夜喂她吃蛋糕的照片。

我把袋子推到一边，“我减肥，就不吃了。”

“小叶不用减肥，你现在的状态穿上演出服一定很美。”

这是怕我减了肥后跟温棠的身型不一样。

我不争辩，拿出那份合同。

“这是我和乐团的续签合同，刚好够之后三年的巡演，你签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