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秒后，陆衍头深深地垂下去，深吸了一口气说道。
“是。”
“有的时候，仔细想想确实挺对不起她父母的。”
“这个人情债，我是还不清了......为了若瑶，我甘愿永远活在愧疚中，受着良心的折磨。”
“以后，我再加倍对如烟好，就算是抵了他们对我的恩情吧。”
听到这里，我心绞痛得快要无法忍受。
泪溢出了通红的眼眶。
是我父亲，替陆家还清了所有债务，还帮陆衍父母修缮新坟，告慰亡灵，鼓励陆衍好好和我奋斗，建立一个幸福的小家。
是我母亲，就连做一碗馄饨，都会想着陆衍小时候经常挨饿，要特地叫人给他送去一份。
他们比谁都盼着陆衍幸福。
到头来，却只等到陆衍急着火化他们的尸体，阻止警方尸检后逮捕真凶。
出事后的陆衍太会演了，我抱着我父母的骨灰痛哭，昏倒了好几次，他说，“如烟，我比你更心痛，要是他们真的死于非命，我一定会亲手杀了那个畜生凶手！”
“可惜，他们的确是自己跳楼去世的，我怕你伤心才提前火化......”
那几滴他掉的眼泪。
只是为了骗我，让我以为他还深爱着我，以为他还像七年前那样真心不假。
裴景行叹了口气。
“也好。”
“这件事，其实我也有责任。”
“当时，我明知道林家给宋家设下了商业圈套，会逼死她父母，却还是骗宋如烟这只是股票崩盘，是她父母自己想不开。”
这句话如惊雷炸响。
只要裴景行微微出手，哪怕就是提醒一句话，我父母就不会死了。
为什么，为什么他们明明什么都没做错，却连活着的权利都要被剥夺。
甚至在他们去世以后，裴景行几次三番说我晦气，说是我克死了父母，逼得公司解雇了我。
所有人都将我视为灾星和怪胎，导致我重度抑郁，生活无法自理。
我胸口压得慌，窒息得昏倒在原地。
陆衍发现了异响，警觉地探头。
“是谁？”


醒来以后，陆衍正忐忑不安地看着我，手上还端着杯热气腾腾的水。
“如烟，你还好吧？”
“我和裴景行说过了，以后别来打扰我们，滚得越远越好！”
“一想到裴景行碰过你，我就嫉妒得要死，可你放心，我绝对不会在意这个......”
因我而嫉妒？
分明是要亲手将林若瑶嫁给裴景行，才嫉妒得发狂，特意约他见面吧。
之前裴景行要娶我，他可从来没像这样恨过。
我偏过头去，打断他说话。
“是吗？”
“明天，裴景行要和刘若瑶结婚了。”
“你不打算过去参加吗？”
陆衍心虚地咳嗽了两声。
“如烟，你说什么胡话呢？”
“刘秘书......只跟了我一年，能有什么感情？有感情，也只是同事之间的友谊而已。”
“明天是你的生日，我当然会一直陪着你，你想去吃高级料理，还是我亲手给你做饭？”
我没再说话。
只是觉得在他身边的每一秒都无比恶心，更不知道怎么去应对。
良久我才开口，“都可以。”
“只是我希望你说到做到，别食言。”
陆衍连忙点头，重新给我递来热水和黄色药片。
“医生开了抑郁的药，先吃了吧？”
不知是怎么熬过了一夜。
再醒来，我只感觉头迷迷糊糊的。
家里空荡荡的，玄关上也没有陆衍的鞋子。
缓了好久，我才发现垃圾桶里有个特殊的锡纸壳子，是安眠药的包装。
难道是喂我吃安眠药，去参加婚宴了？
我心头一紧，连忙打开手机，点开了裴家婚宴的直播。
宾客熙熙攘攘，林若瑶一袭华丽高定婚纱，身姿绰约，挽着裴景行的胳膊，神色复杂。
她的目光总不经意地瞥向观众席上某个身影。
顺着望去，果然发现陆衍正在后台的角落，双眼通红，头发凌乱地喝着整瓶红酒。


“砰！砰！砰！”
陆衍的力气很大。
我的头一次次重重地磕在地上，额头被扎满了碎石，满是鲜血。
要命的疼痛一阵阵袭来。
我全身发颤，泪大滴大滴地往下掉。
脑海里闪过的画面，是七年前，我第一次带陆衍回家，他拍着胸脯说，“爸、妈，你们放心，我一定照顾好如烟！”
“我会努力赚钱，让二老跟着我们享福！”
可此时的陆衍，无视我的眼泪，恨不得我气绝身亡。
直到宾客强行拉开，陆衍才停手，林若瑶皱了皱眉，刻意地轻声补了两句。
“陆衍、景行，这样不好吧？”
“即使如烟恨我，我也不想让她这么可怜留在这里，要不还是送她去医院看看吧？”
“正好，我带着我弟弟去警局，以后再也不会碍着你们的眼了......”
越是这么说，陆衍便越心疼她。
“若瑶，别说胡话！”
“我才舍不得你受伤，你知不知道，你掉一滴眼泪，比杀了我还难受？”
裴景行冷冷地咳嗽了两声。
“若瑶，有我在，你可以永远都是江城最幸福的女人，不用承担那些破事。”
“在场的所有人，都不许带着宋如烟去医院，除非她肯磕头认错！”
我头昏脑涨。
呕出几口鲜血，都混着泥土的腥味。
拼尽全力，还是摇摇晃晃走到路边，吃力地抬手拦了一辆出租车。
坐上副驾，我忍着喉管和胃部的巨疼，颤声说。
“师傅，去江城警局。”
司机眼神一凛，露出狰狞的笑。
“警局？”
“你想告发我，还是告发我姐姐？”
“你都看到了，我有两个好姐夫，就算我杀了你，他们也会帮我收尸！”
我猛地一惊。
刚想求救，口鼻已被抹布结结实实地捂住。
刺鼻的气味逼得我瞬间失去了意识。


听见“弟弟”两个字。
三个人都僵在原地，脸色难看至极。
裴景行见宾客开始疑惑起来，率先开口。
“如烟，你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乖，有些事我们可以好好谈谈，你知道的，我也很关心你父母的事......”
我摆摆手，打断了他。
“我只是让林若瑶弟弟出来，没提到我父母吧？”
“这么耐不住性子，一下就暴露了？是不是帮杀人犯处理后事，就会这么心虚啊？”
林若瑶惊恐地瞪大双眼。
她簌簌落下眼泪，扯着陆衍的袖子，颤声道。
“阿衍，怎么办？”
“我......我现在就撞墙去死，我给如烟赔罪！”
话音刚落，林若瑶毫不犹豫地冲向了一旁别墅的水泥墙，就要撞上去。
陆衍一把拽住她，心疼地将她搂进怀里。
“若瑶，没事的，我在呢。”
紧接着，他眼神凌厉地看向我，厉声开口。
“宋如烟，你恶不恶心？”
“闹婚不成，还要空口造谣是吧？”
“立刻滚过来，跪下给若瑶磕头道歉，磕到她肯原谅你为止！”
我怔怔地看向他，咬牙问道。
“我为什么要给她道歉？”
“林家杀了我父母，靠剥夺我的家产发家！她就是杀人犯的姐姐，凭什么可以这么心安理得的活着！”
陆衍冲上前，将我推倒在地。
他抓起一把黄土，猛地塞进我嘴里，“闭嘴！”
裴景行接过他的眼神示意，死死地按着我。
“道歉啊，贱人！”
陆衍不顾我的反呕，疯狂往我嘴里填泥污。
“你爸妈就是自杀的，死了活该！”
“而你这个扫把星，克死了他们，还要过来害若瑶！”
“给我道歉啊！道歉！”


宾客小声议论道。
“这林小姐魅力真大啊，裴景行和陆衍这两个在江城权势滔天的男人，都爱她如命！”
“是啊，那个宋如烟就是个扫把星，克死了自己的父母，不像林若瑶一样有福气，旺得家里突然暴富了，换谁都不会选宋如烟！”
“要不是出于道义，陆衍怎么可能接盘宋如烟，肯定直接抢婚了！他都站在角落喝了五个小时闷酒了，就为了林若瑶能多看他一眼，明白他的心意！”
看着心爱的人下嫁他人，原来是这么痛苦。
当年我嫁给裴景行，他也只是掉了几滴泪而已，转头就和新秘书林若瑶去应酬了。
所谓是为了我发愤图强好好工作。
只是为了创造应酬机会，和林若瑶开商务房名正言顺地上床罢了。
那我们的七年究竟算什么呢？
算我的天真愚蠢。
算我父母的一腔情愿。
罢了，我累了，不想再追究，更不想当一个任人摆布的可怜虫。
我给管家打去电话。
“接我去婚宴。”
“今天，我要让所有人知道，杀人犯不配这么体面的活着！”
抵达婚宴现场后。
所有人都没想到我会突然赶到，包括陆衍。
他急忙扔掉红酒瓶，跌跌撞撞冲过来，要把我拉到镜头后面。
“如烟，你......你怎么醒了？”
“你是吃若瑶的醋，才跟踪我到这里？难道你要在婚宴闹事？”
宾客们看戏的唏嘘声中。
裴景行也迈开长腿，挡住拍摄我的镜头。
“宋如烟，你疯了！”
“当初离婚是你同意的？还想着纠缠我不放？”
“我告诉你，今天有我在，绝对不会让你伤害若瑶一根头发！”
无论是陆衍还是裴景行，我都从没见过他们这么着急的样子。
我面无表情地扫视他们一眼。
刚想开口，林若瑶就急匆匆地赶来了。
她一脸无辜，眼圈先红了。
“如烟姐，对不起。”
“如果你不高兴，你打我、骂我都可以，千万别生景行和阿衍的气！”
我冷笑一声。
“我不是来找你的麻烦。”
“你弟弟呢？不是今天婚宴要出席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