软在病床上。
一双眼睛迟迟不肯闭上，我知道，他见不到唯一的女儿，心有不甘，不愿意走。
医生说，他的时刻不多了。
我在心里发誓，哪怕这次绑，也要把李耿耿绑回来。
“病人之前有过车祸后遗症，又失血过多，现在急需要心血管的一种针剂。”
“不然的话坚持不了多久。”
“这种是香港过来的自费药，一针八万，要上四五针，要不要用？”
“当然，如果觉得没必要的话……”医生的话没有往下说下去。
“要用！”
我点头如捣蒜，像是抓住救命稻草，
“要！尽管用！”
我恨不得散尽钱财只为留他在世间多一会儿，再多一会儿。
从包里搜寻到银行卡，还好，我所有的积蓄都在这儿了。
我拿着它几乎是奔到了收费台。
可收费台人员却告诉我，钱不够。
卡里只剩下173元。
怎么可能？！这里明明有50多万的啊！
这张卡的密码除了我，只有李耿耿知道。
在钱这方面我从来没有隐瞒过她。
可她最近又没什么大消费，钱究竟去哪儿了？
又一次拨打了妻子的电话，另一边不出意外的传来忙音。
她始终还是不肯相信我。
忽然我意识到什么，飞速跑回岳父的病房。
拿手机拍下岳父接受治疗的视频，发给李耿耿。
岳父全身缠满了绷带，已经看不出样子，我知道李耿耿不会相信，
但我还想试试。
我点开微信，随着视频的发出收不自觉握紧。
然而屏幕上不出所料的弹出一个红色感叹号！
我气急攻心，一时头昏险些摔倒，
一旁的护士急忙把我扶到手术室外。
我不甘心，把能想到的所有软件都试了一遍，李耿耿彻底把我拉黑了。
看着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无奈之际，我突然想起陆明川之前加过我的微信。
抱着最后的希望，我招到了他的账号，
可在点开他的头像的那一刻，心仿佛坠入冰窟！
钱去了哪，好像已经有了答案。
因为我看到了他几分钟之前发送的朋友圈。
图片里他手腕上戴着价值三十多万的奢侈品手表.
配文:迟到的生日礼物。
这
此后与轮椅为伴。
那时候妻子哭着说，愿用十年寿命换爸爸安稳余生！
想到医生的焦急万分，再看看面前二人挥霍时光的态度，
焦躁与愤怒即刻充斥大脑！
可现在不是释放情绪的时候，岳父还躺在医院等她救命啊！
我直接拉起她的手，
“赶快走，爸出事了在医院，需要你去给他输血！”
可被她一下甩开，
“李星河，你除了拿我爸要挟我，你还有其他手段吗？”
“你现在都已经无耻到，用我爸的生命来当筹码了吗？”
“我真后悔，当初听了我爸的话，嫁给了你！”
后悔？
呵，八年前那件事，全忘了吗？
陆明川挡在她面前，做保护状，
“星河，你对我，对耿耿有什么不满，都可以直接说。”
“可你不能拿李叔的生命安全来开玩笑啊。”
“李叔这么多年来对你那么好，把你当成亲儿子，你却用他的命来撒谎，你还有一点良心吗？”
3
陆明川一番话让李耿耿对我更加不满，
“李星河你还是人吗？为了让我回家，你竟然诅咒我爸！”
“我爸当初就算养条狗，现在都会比你强！”
陆明川拍着她背，劝她，
“别生气了，耿耿。”
“有的人就是白眼狼，喂不熟的——”
“你给我滚！”我再也抑制不住情绪，冲他吼，
“你算什么东西？我和我家人的事，还轮不到你个外人指指点点！”
陆明川被吓了一跳，可在李耿耿面前尽是伪装，他意味深长道，
“切，心虚的人，往往跳的最高。”
果然，李耿耿着了他的道，笃定我在说谎。
“李星河，麻烦你撒谎能不能带带你脑子。爸瘫痪几年了，连卧室门都出不了，他是怎么去的天台？”
“而且家里是6楼，要是他真掉下去的话还有机会抢救吗！？”
“李星河，为了拴住我，你谎话连篇，简直让我恶心。”
她最后这句话像刀子一样，落在我身上处处留痕。
我强装镇定，隐忍解释，
“当时我也不再现场，具体发生什么我真的不知道。”
“爸的情况医生已经说了，只要救治及时会没事的。”
“耿耿。”我深呼口气
件，医院离家很近，拿上也行。
便回答，“对。”
那边突然就笑了，
“李星河，你为了让我回家天天都找的什么破理由？”
“爸连房间门都出不了，还会去天台？”
“今天公司聚餐，我不会回去的！”
“我没骗你！爸真的——”
还没等我说完，电话便被她挂断。
随后再打已经是关机状态。
身体瞬间冰冷，有一瞬间的恍惚。
我强迫自己镇定。
不行，我一定要让她过来！
岳父还等着救命呢！
2
我努力回想，他们之前去的那个餐厅叫什么名字。
我记得，陆明川因工作调到本市的第一天，李耿耿就带他去了那家餐厅。
只因他说他爱吃虾，她便查遍攻略寻到这个小众海鲜店。
跑了两三个地方，我终于找到了李耿耿。
透过玻璃窗，她和陆明川并排坐着，肩膀自然的挨在一起，举止亲昵。
就像一对热恋的小情侣。
陆明川张开嘴一个个接着从她手里递过来的小龙虾，余光瞥见我时，脸上得意又满足。
而李耿耿，则是双手沾满了汤汁，只顾着剥虾，丝毫没有看到我进来。
不知道陆明川低头跟她说了句什么，她瞬间娇笑。
可下秒抬头看见我后，笑容瞬间凝固，转而一脸厌恶，
“你怎么在这儿？”
语气里满是鄙夷，好像看到了脏东西一样。恨不得我立刻消失。
我无法再控制自己，盯向她，
“不是说公司聚餐吗？”
“其他人呢！”
“怎么，你在质问我？”她比我还气，
“我还没问你呢！为什么一点空间都不给我？”
“成天阴魂不散！不累吗？”
她的态度仿佛我才是那个不可理喻的人。
旁边陆明川开口，却是火上浇油，
“星河，你误会耿耿了，这是公司聚餐。”
“其他人先去会所了，等会儿我和耿耿也得过去。”
如果是往常，她去哪里都可以。
可今天她哪儿也不能去，我必须要把她带到医院。
岳父对我恩重如山，是我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了。
他一辈子操劳，用尽全力托举我和李耿耿。
三年前还为了救女儿遭遇车祸，导致下半身瘫痪，从
，让自己冷静，
“你只要跟我去医院看看，一切不都清楚了？”
或许是我一而再再而三的请求，李耿耿听完有一瞬间神色平静。
而后目光落在我脚上的拖鞋上，神色像在思考。
可她正欲开口时却被陆明川打断。
“耿耿，给你带来这么多麻烦，其实今天是我的生日。”陆明川缓缓道，“认识我这么久，你知道的，我从不过生日。”
“我妈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她走的那天就是我的生日。”
“今天是我妈去世后，我第一次尝试走出来，为自己过一次生日，所以才想让你陪陪我。”
“我真不知道星河会吃醋至此，你还是回去陪陪星河吧。我让老板把这些饭菜打包带走，没关系，我自己回去你也能过生日的。”
陆明川顾影自怜，像是演偶像剧。
可偏偏李耿耿却吃他这一套。
“不用，我哪儿也不去。”她刹那心软。
“李耿耿！”
这一刻我恨她！
更恨自己没用！
“你可要想好了，今天你不跟我走的话死的就是你亲爸！！！”
“你只顾着可怜别人没妈，却不在乎自己从此后有没有爸爸了吗！”
可我这些话在李耿耿面前毫无波澜，
她推我离开不成，继而拉着陆明川起身，
“我们换个地方吃！”
我慌了，忙拦住他们，满脑子都是岳父浑身是血的模样，
他的一辈子，不应该这样啊。
不知何时双腿竟扑通跪在他们面前，
“求你了！老婆！”
“相信我！快救救咱爸啊！”
可李耿耿却以为我是做戏，丝毫不为所动，
“你不乐意我工作应酬，但是爸吃喝空气吗？”
她一脸嫌弃，字里行间我就是个软饭男、窝囊废。
可她忘了。
我是为了照顾她亲爸，才辞掉年薪比她多两倍的工作。
只为了让岳父得到比护工更好的照顾啊。
陆明川更是一脚踢开我，
“李叔叔如果真有什么事，也是你照顾不周！”
我只能眼睁睁看他们扬长而去……
绝望要把我淹没！
正在这时，医生电话过来，岳父马上不行了！
4
弥留之际，岳父嘴唇蠕动着，像是耗尽了全身的力气，疲累瘫
一刻，我像被打捞上岸的鱼，想宣泄，可连呼吸都困难。
我突然很想笑。
李耿耿，我很想知道，
如果你知道这些钱足矣让你见你爸最后一面，你会是什么表情呢？
我鬼使神差拨打了陆明川的视频通话，竟然很意外接通了。
我开门见山，恨不得吃了他：
“钱呢？那是我们夫妻的共同财产！”
“李耿耿，睁开你的眼看看我在哪儿！”
“这是医院，爸留着一口气等你，你听到了吗？！”
我的摄像头对准医院。
那边却没有看到妻子，只有陆明川在床边抽着烟，
“呦，真面目露出来了。”
“告诉你，兄弟，你这么干吼着要钱没用。让女人心甘情愿给你花钱，才叫真本事。”
“别等了，你喊不回去的。”
“她正在洗澡呢。”
……
5
“小意……”
岳父的呢喃低如蚊蚋，却直接穿透我的心脏。
他双眼紧紧盯着我，像是在期待什么……
他以为李耿耿会来，
可是没有。
她在忙，
忙着给虾壳过敏的初恋剥虾，
忙着给童年失母的白月光安慰，
忙着……
心像被轮子碾压过的疼痛！
我好想骗他，
好想对他说李耿耿马上会赶来，再等等！
可开口却是嚎啕大哭，
“爸！是我没用！”
岳父眼睛浑浊，那双空洞的如同死水般的眸流出清泪……
他终究没有完成最后的遗愿，再见见唯一的女儿。
我如同行尸走肉，麻木听医生宣布死亡。
岳父走了。
他真的死了。
他去世前回光返照，一遍遍呼喊着妻子的名字，
“小意，小意……”
我全部都录制到了手机里。
这是我在世上留他的最后一点声音。
以后再听不到他的声音，也见不到他了。
勉强收拾好自己残破不堪的心，我将他的遗体送到殡仪馆。
火化后，我开始着手岳父的后事。
岳父三年前车祸时早有交待，他百年之后要与早逝的岳母合葬在一起。
可知道岳母安葬地的却只有李耿耿。
隐约记得她放着当初岳父买墓地的单据。
联系不到她，我只好抱着岳父的骨灰盒回了家。
找到单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