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这一叫，让韩雪丽更觉得丢脸。

“啊！~~~~”

黏糊糊脏兮兮地鸡屎，糊在她心爱的的确良白衬衫上，那一摊污渍似乎也在嘲笑她，看得她越发火大。

“闭嘴！叶青箐你给我闭嘴！”

韩雪丽顾不上崩人设，愤怒的指责，爬起来转身风一样冲了出去。

她不活了！

叶青箐彻底傻眼了。

她从来没有见过雪丽姐动怒的样子，居然这么狰狞。

不过一想到糊在的确良衬衣上那滩鸡屎，她瞬间就释怀了。

换作是她，估计她也会崩溃。

这么一想，她慌忙追了出去，“雪丽姐，雪丽姐......”

于若曦听见惊叫声凑到窗前，正好看见韩雪丽冲出去的背影，没忍住“噗哧”一下笑出了声。

果然是人在做天在看，报应不爽！

一低头，就对上了小石头那双慌慌张张的眉眼。

对方明显受惊不轻，脸色瞬间煞白，一扭头就狂奔跑远。

这孩子真是......

于若曦好笑的摇摇头，回头拍拍手，“妞妞别玩水啦，仔细感冒。来，快起来穿衣服。”

“不嘛，不嘛，伦家还要玩。妈妈，你也快来玩嘛！”

小女孩甜甜的嗓音简直甜到人的心坎里。

“不行，赶紧起来......”

于若曦一面含笑呵斥，一面翻箱倒柜找出妞妞的衣服，她这才记起，因为自己这些年的漠视，妞妞的衣服都是用她不穿的旧衣服改的，不仅陈旧还有补丁，并且很不合身。

眼下现做肯定来不及了，于若曦顺手拿起一件颜色稍微正常些的圆花点短袖衬衣，又拿了一根布条，才把囡囡从水里带出来。

“妈妈，妈妈您拿错了。这是你的衣服不是囡囡的。”

囡囡一眼就认出来了，这可是妈妈最喜欢的衬衣，平时连摸都不让她摸。

于若曦自然知道这衣服是自己的。

当初她羡慕韩雪丽穿着的确良，好看有时尚，可她没门路弄到，只能找来碎花布自己照着样式做了一件。

平日里分外珍惜，根本舍不得拿出来穿。

“妈妈给咱们囡囡穿，囡囡这么乖巧可爱，穿上这个呀，就更好看了！”

她用腰带将衬衫系上，这才拍了拍囡囡站起身，“来，给妈妈仔细看看。嗯，这才是妈妈的乖囡囡！”

明明只是件款式极其简单短袖衬衣，却将囡囡全身悉数抱在了里面。

即便有腰带捆扎，也依然感觉有种小孩偷穿大人的衣服的窘迫。

可囡囡明显很高兴，扯着身上衣衫，那双眼里倒映着星月，“妈妈也很漂亮，嘻嘻！我去给哥哥看看。”

说着，高高兴兴地蹦跳着跑出了房间。

“哥哥，快看我的漂漂亮亮衣服......”

“仔细点摔！”

这孩子真是......

连头发都没梳就跑，于若曦好笑地摇摇头。

她端着洗澡水倒出院外，却听见村广播里传出一阵杂音。

“叶书记，叶书记听见广播请到保管室来。叶书记听到广播请到保管室来！”

叶书记，就是叶建斌的父亲。

村里的广播每天早晚集合出工都会广播一些诸如“语录”的话，鼓励众人的干劲儿，会在广播里找人，多半是保管室那边出了什么难以解决的事儿。

要知道，保管室那边住着的几名知识青年，可是上面折中安排，让叶书记重点照顾的对象。

“妈妈，妈妈！哥哥说他也要洗白白！”

妞妞从房间里冲出，小胳膊还拽着一个不情不愿的小身板。

小石头一脸傲娇地冲她哼了声，双颊红扑扑的，噘着小嘴儿把头扭到了一边，“我才不想洗，都是妞妞硬逼着我洗的，哼，谁稀罕！”

真是个别扭的小家伙！

她可不会惯着这头倔驴，故意逗他，“行，既然你不稀罕，那咱们就不洗了。”

小家伙明显吃惊得张大了嘴，一下子眼圈就红了，“不洗就不洗。我讨厌你，我最讨厌你了！”

冲她吼完，他挣开妞妞的手转身就跑。

“哥哥！——”

妞妞急了，“妈妈，哥哥他，他......”

这孩子真是......

“别急，咱们这就去找他。”

于若曦安慰地拍拍妞妞，刚要走，门口却传来一阵吵嚷嚷的说话声。

“三婶儿，快！外面......三叔和人打起来了！”

是叶家大哥的女儿叶雨萱，看见她顾不得喘口气急忙说道。

“谁？”

“是三叔啦！”

于若曦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叶建斌那个男人居然还会动手打人？怎么可能！

等她赶到保管室时，那边已经围了一圈吵吵嚷嚷的人群。

人群中央，两个男人扭打在一起。

叶建斌黑沉着脸，在对方咒骂着扑上前时，顺势一记右勾拳，将对方一拳打进旁侧的秧田里，引起一众人的喝彩声。

真是看热闹不嫌事大！

“停，快停下！”

于若曦挤，进人群，试图阻止叶建斌，“有话好好说，别动不动就打人。”

打出好歹来，受罪的还不是自己。

叶建斌当即黑了一张脸，盯了她半晌，突然冷笑一声，欺身而上将她的手猛地甩开，“怎么，你又想耍什么花样？还是说，你想帮他？！”

他？

于若曦抬头看去，正好看见那个被打倒在地的男人从秧田里爬了出来。

他短发平头，穿着一身时下很流行的绿军装，扎着皮带，脚蹬解放鞋。

瞧着分外挺拔英俊。

可惜，他脸上那乌青的一块黑眼圈，破坏了他原本的相貌。

“呲~！”

他倒吸了一口凉气，捂着腮帮子一颠一簸的上前。

“好你个叶建斌，居然敢动手打人？你就是这么对待革命同志的？大家可都看见了，是他先对我动的手。来呀，你打啊，来，冲着我这里打......啊！”

是他，丁浩然。

直到此刻，于若曦才认出了他。

也不怪她认不出，实在是眼下的丁浩然太狼狈，和平日里那副斯文白净完全不搭。

“打得就是你！”

叶建斌被激，戾气从眼眸中一闪而逝，随即又是一记左勾拳，直接打在对方靠过来的左脸上，丁浩然的左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肿了起来。

“嗷——”

丁浩然发出痛苦地嚎叫，捂着腮帮子倒退了两步，明显被激怒了，随即上前冲叶建斌的腰腹就是一拳。




借着寻找纽扣的动作，他悄然避开了一些。

可于若曦一无所觉，反而凑近帮他一同找寻。

女儿家特有的气息在身边萦绕，叶建斌有些心猿意马，拿着的灯几乎被他捏出了水。

“怎么了？找到没有？”

于若曦找了一遍，并没有什么发现，一抬头，就看见男人盯着自己手上的油灯出神，那深邃的眼神里透着她看不懂的野性。

男人似乎被她的问话惊到，突然直起身，一口吹灭了油灯，“嗯。”

于若曦：“......”

什么人嘛，好心好意帮他找东西，结果她还没有回到床上去呢，这个男人就把油灯灭了。

节省居然省到这种份上，真是......

“你怎么......”

话没说完，她的眼前一黑，黑压压一个脑袋袭来。

她没来得及反应，只觉得唇瓣上突然一热，又迅速分开。

她惊得瞪圆了眼，黑暗中却什么都看不清，只能看见一道模糊的人影。

“抱歉，不小心碰到你了。”

男人低沉的嗓音传来，让于若曦抿了抿唇，说不出心头是失望还是失落。

深吸一口气，将心底的怪异挥开，“哦，早些休息。”

眼睛逐渐适应了黑暗，也勉强能看清周围物体的轮廓，她逃也似的逃离他的身边，绕过衣柜钻进了蚊帐里。

重新躺回两个孩子身边，明明身体很困，她却再没有了半点睡意。

心乱了，连带的整个人也乱了。

她偷偷抚上了唇瓣，刚才，真的是不小心碰到了？

“妈妈，妈妈......”

妞妞睡得非常不安稳，即便在睡梦中，依然抽噎着找妈妈。

她又做梦了，梦见妈妈走了，不要她了，妈妈......

抽泣声一下子将于若曦从思绪中惊醒，赶忙轻拍妞妞的后背，“妈妈在这里，妞妞乖，妞妞不哭啊。乖，快睡！”

她的轻哄明显安慰了孩子，妞妞滚进她怀里，搂着妈妈的胳膊甜甜地再度睡去。

于若曦原本以为自己会睡不着，不料却一觉到天明。

她是被生产队出操的高音喇叭里播放的《东方红》惊醒的，地板上清洁溜溜，收拾得干干净净，那个男人早就起了。

“妈妈！~~”

妞妞乖巧地躺在她身旁，明明早就醒来了，她却没有起身，反而盯着自己的妈妈看，完全舍不得眨眼。

妈妈她......和以前不一样了呢，嘻嘻！

妈妈不但给她吃鸡蛋羹，还抱着她睡觉觉。

她醒来后就一直抱着妈妈不敢动，唯恐她眼前这一幕是在做梦。

可，妈妈醒来后居然对着笑！

妞妞觉得自己就是最最幸福的孩子！

比哥哥还幸福！

“小懒虫，太阳晒屁股了还不起？该打！”

于若曦轻拍着她的小屁屁。

妞妞见风使舵，顺势攀上了她的脖颈，“伦家要妈妈亲亲才起来，妈妈，妈妈亲亲我......啾啾！”

“好，啾！——”

一声响亮的啾啾还不够，妞妞缠着她母女俩又玩闹了一会儿，就是不肯下来。

这个小懒猫，居然得寸进尺！

于若曦拿她没办法，只得抱着她起身，一边替她穿好衣服，一边拿出梳子替她梳理那头黄毛。

小姑娘一头黄毛又稀疏又短，于若曦取了一截毛线，给她分别在头顶扎了两个小揪揪，又拉到后面扎成一束，才算完事儿。

忙碌中扭头发现小石头那不断眨呀眨的眼睛，忙吩咐，“别躺着了，赶紧起来。没看你妹妹都起床了，快去给妹妹把洗脸水端来。”

女儿家要娇宠，男娃嘛，自然是要穷养了。

要耐摔耐打要能保护妹妹，教导娃娃就得从孩童时期开始。

于若曦对他和妹妹截然不同的态度，让小石头眼圈泛红，却固执的爬起，光着小身板下了地，“谁要给她端洗脸水？哼，我才不干。”

说完，蹬蹬蹬的跑了出去。

“哥哥！~~”

妞妞敞亮地叫了声，没唤回小石头的注意力，不由有些着急，“妈妈，快点儿，哥哥他出去了。”

“行，马上就好。”

一下地，小姑娘便飞一般跑了出去，不多时，就传来她呼唤哥哥的娇嫩嗓音。

于若曦宠溺地摇摇头，飞快搭理好自己，这才出了屋。

屋里已经没有了人，高音喇叭一响，就是众人下地的时候。

于若曦从记忆里知道，叶家众人都要下地挣工分，就连两个孩子也会跟着大人做些力所能及的事。

反倒是她，至从嫁进叶家，就从来不曾下过地。

锅里空空如也，眼下粮食短缺，能省一点是一点，人们大多不吃早饭就下地。

等太阳出来了才收工回家吃早饭，一天两顿混个水饱。

于若曦可不会亏待自己的肚子。

她拿出所剩不多的小红薯，也没舍得削皮，直接洗净后放进锅里煮，等熟了后捞起，揉成泥打入两个鸡蛋摊饼吃。

她没做多，饼一人一个，剩下的，便是那一大锅玉米菜糊糊。

收回晒干的玉米用碾子碾碎，浸泡之后煮粥，再加入些寻来的草根菜头，能填饱肚子就行。

都是从艰苦的3年顽强挺过来的，食物挑剔的人也活不到现在。

在地里干活的人们都是天不亮就起了，赶到晒谷场又听了一场思想进步学习会，这才点名上工下了地。

此刻太阳刚刚升起，可大家都饿得叽里咕噜直叫，锄草时，有人实在忍不住，偷偷将地里的小红薯往嘴里塞，连上面的泥都顾不上擦。

叶青箐也注意到了这一幕。

她慌忙看了眼左右，伸手抓起一个不大的小红薯就塞进了衣服里，随即又装作无事人模样继续锄草。

坐在田埂上监督的刘青山其实也注意到了这边的小动作，却丝毫没有阻止的意思，依然半眯着眼打盹儿。

倒是旁边，叶敬元正吧嗒吧嗒抽着旱烟，旱烟里的烟丝早就没有了。

他只是单纯的叼着烟杆过过瘾，“你说，有人把咱们生产队没有吃大锅饭，反而把粮食分给大家自己煮的事情反映到上面去了？上面怎么说？”




这声妈妈，她说得自然又顺溜，果然人的适应能力很强大。

“妈妈！”

小女孩轻快地呼喊着她，怯生生地将小脸贴到她膝盖上，亮晶晶的眉眼里盛满了满足的笑容，像有星光揉碎在里面，是这么的干净又纯粹。

仿佛点亮了整个世界。

于若曦没忍住，顺势一把将妞妞搂进怀里，对着她粉嘟嘟的小脸蛋儿就亲香了一口。

啵~

唔，真香！

“咯咯咯......妈妈，好痒痒......”

小孩子忘性大，尽管原主对他们不是打就是骂，可母女天性让两人很快就亲近起来，埋在她怀里冲着她撒娇，“妈妈，妈妈，妈妈......”

叠声呼唤着她。

那奶声奶气的呼唤，简直把人的心都萌化了！

于若曦没忍住，抬手又揉了一把她头顶稀疏的黄毛。

小石头眼巴巴的站在阴影里，有心上前，又迟疑着握紧小拳头，终究没有动作。

咕噜噜......

一阵轰鸣声响起，于若曦尴尬了，她为难地捂住肚子，“那个，妞妞是吧？家里还有吃的没有？”

妞妞有些吃惊，慌忙起身：“妈妈饿了么？您等等，妞妞马上去做。”

见小妞妞一溜烟下了床就往外跑，于若曦急忙一声喊，“慢着点，仔细摔了。”

让这么小的孩子做饭？

于若曦哪里还躺得住，急忙起身。

“谁要你假好心！别以为我不知道，你都跟别的野男人跑了，不想要我们，也不要爸爸了。哼，你是个坏女人！”

倔强的小男孩鼓足勇气大喊。

对上于若曦的目光，那小身子止不住打颤，脸上的慌乱完全无法掩饰，明显是色厉内茬的花架子。

一着急，掉头匆匆跑出了屋子。

两个孩子的爸爸，不就是之前和她说“离婚”的那个男子？也是当初碰巧救下她的叶建斌。

于若曦唏嘘！

闺蜜韩雪丽一心算计图谋，丁浩然也不是个东西。

当然，也是原主自己作死，把好好的一个家作没了，连带把自己的命也搭上了。

为了一个根本不爱自己的狗男人，值吗？

傻不傻！

“妞妞，你怎么哭了？”

心中正感慨时，院子里却传来一个既熟悉又陌生的女声。

“是不是那个女人又哭着喊着要离婚，吓到你们了?好妞妞，乖，别怕啊！就算她离开了你们，你们也还有小姑姑呢，小姑姑最疼你们了！”

于若曦很快记起，这是孩子的小姑，就是叶建斌的妹妹叶青箐。

“不是的，妈妈说她不走了......”

妞妞带着鼻音的话没说完，就被叶青箐抢白了。

“别管那可恶的女人，整天就想着怎么给你爸戴绿帽。也不怕被人抓去批抖游街，简直丢尽了我叶家人的脸。要我说啊，那种女人早该赶出叶家，还留着她在眼皮子底下蹦跶就是膈应人......”

叶青箐还要再骂，眼角却看到于若曦走出了房门。

“骂，接着骂，我听着哩！”

于若曦双臂一环，懒洋洋斜依在门框上，居高临下看着她。

老实说，叶青箐和叶建斌长得其实并不像。

比起孔武有力的叶建斌来，约莫在十六七岁的她倒长得小巧又可爱。

弯弯的眉眼，白净的皮肤，身上穿着时下很流行的“六五”式绿军装，脚上的布鞋也打理得分外干净整齐。

可惜，那张薄唇破坏了她五官的秀美，给人添上了几分刻薄的印象。

今天的于若曦似乎有些不一样。

具体哪里不一样，叶青箐瞅了片刻，也没瞧出个所以然来。

“哼，你听见了又如何？于若曦，别以为三哥宠着你，我叶青箐就该让着你。你不是口口声声要和三哥离婚吗？”

“谁不知道你外面有个老相好，还有脸留在叶家？我呸！”

“早知今日，我当初我就该好好劝劝爸妈，坚持让三哥和雪丽姐结婚，也省得他头顶都长满了绿......”

“......”

这小姑子的嘴巴厉害，上下薄唇一碰，挖苦的话一溜儿说出来就没停顿半点。

雪丽姐？

于若曦自然知道她口中的雪丽姐。

韩雪丽，那是书中正儿八经的女主。原主为数不多的小姐妹，和叶青箐也玩得很好。

和她这个炮灰恶毒女配相比，书中的戏份相差不是一星半点。

“想让你的雪丽姐做你嫂子？”于若曦眉一挑。

“没错。”

叶青箐高昂起头，“在我的心目中，只有雪丽姐才配得上我三哥。至于你......哼！”

“那你求我啊，没准儿我一高兴，就跟你哥一拍两散了。”

“你——”

“你什么你，这就是你求人的态度？”

于若曦故意挑刺儿，如愿以偿看到叶青箐当即炸了毛。

“你、你无耻！你这个女人真不要脸！”

“青箐，别胡闹！”

于若曦还没说话，院门口却响起了叶建斌的呵斥声，“在家呆着没事就跟着大家下地去，多大的人了，怎么说话的？”

于若曦展眉瞅过去，就看到叶建斌和一个神情有些尴尬的女子并肩走进了院子。

她，正是二人适才争议的韩雪丽。

这位可是文中正儿八经的女主呢！

可以说，造成原主痛苦一世的罪魁祸首，就是眼前这个女人！

看着二人略显亲昵的行走姿态，于若曦眉头微颦。

难道，这俩人现在就搞到了一块儿？

剧情进展这么快？！！

韩雪丽比叶建斌矮了半个头，二人瞧着确实般配。

白白净净的鹅蛋脸，眉目如画，身上穿着眼下非常时髦的的确良衬衣，黝黑的发辫一左一右垂在肩膀上，行走间飘扬的碎发为她平添了几分灵韵，越发显得小姑娘文静又落落大方。

不愧是小说的女主，这颜值，她是服气的。

“三哥，我才没有乱说！当初你就该娶雪丽姐，你们才是天生一对。要不是你多管闲事，救了某个不该救的女人，被那个狼心狗肺的女人死赖上，说不定你和雪丽姐的孩子都会打酱油了。

你不知道这个女人有多过分！

你看看妞妞，妞妞哭得脸都花了，指不定这个女人又背着你，怎么虐待两个孩子了呢。”

“......”




叶敬元吃着一碟花生米，再时不时抿一小口浑酒。

花生米下酒，这年头可是大多数人待客的上等待遇，已经是难得得很。

叶敬元也只能偶尔喝上那么一两次，自然珍惜得很，连叶建斌都难得尝尝鲜。

于若曦反倒老神在在的吃着红薯吃着玉米糊糊，时不时的还往两个孩子碗里舀一勺鸡蛋羹。

鸡蛋羹里只放了少许盐，一滴油都没有放。

见两个孩子都喜欢吃鸡蛋羹，于若曦半点没客气，晚上又蒸了鸡蛋羹给两个孩子补充营养。

只是她的这番举动，自然被旁人理解为挑衅。

于若曦也很无奈，她还没那么无聊好吧？

可对方要这么认为，她也不屑于解释。

她的漠视，让莫米越发恼火，她生气地“啪”一声把筷子拍到桌子上，发出好大一声响。

惊得妞妞和小石头瑟缩成了鹧鸪鸟，连大气都不敢出。

尤其是妞妞，脸瞬间一白，扒饭的动作一顿，原本快要扒进嘴的鸡蛋羹一抖，便落了地。

被早早就等在桌子底下的大黄迅速吞下。

妞妞越发惊惶，眼底很快也蓄起了泪意。

下一刻，又一勺鸡蛋羹进了妞妞的碗里，于若曦招呼她，“有什么好看的？瞧你，吃饭都不认真。”

妞妞抬头，对上莫米吃人般的眼神，慌忙低下头埋头扒饭，恨不能把脸都埋进碗里。

“吃吃吃，一天到晚就知道吃！”

莫米气得破口大骂，眼珠子淬了毒般一眼眼剜着妞妞：

“真当我老叶家有金山银山咧！哎哟喂，那是真不拿钱当钱。想我儿辛辛苦苦在外面打拼，挣俩钱容易嘛他，却被那些贪嘴的狐狸精吃了个精光。咱们连口汤都喝不上，这是一个人吃独食哪......”

莫米越骂越起劲，噼里啪啦一顿损。

奈何于若曦只顾着喂两个孩子，根本不搭腔。

气得莫米“啪”的一巴掌拍到桌子上，“说你呢？装聋听不见是吧？”

“妈你是在说我？”

于若曦后知后觉般左右看了看，才指着自己。

“刚才听妈说，一个人吃独食，我想着这些鸡蛋羹我一口都没沾，都给你的宝贝孙子孙女吃了，肯定不是妈你嘴里那个吃独食的。妈，你说是吧？”

是个鬼哦！

这是故意埋汰她哩！

莫米气急，张嘴又要大骂，叶敬元却重重两声咳，“瞎嚷嚷啥？端着这么大一个碗都堵不住你的嘴？赶紧吃，吃了早些睡。真当这灯油不要钱哪！”

这年头还没有普及电灯电话，入夜后有钱的人家就会用灯油或蜡烛照明，穷苦的人家也会用松脂油做火把来照明。

叶敬元开了口，莫米就是再有意见，也只能闭嘴。

只是心头那口恶气一直堵在心口，让她难受得慌，连饭都吃不下。

干脆直接摔了筷子进了里屋生闷气。

被驳了面子，叶敬元脸色也不好看，“都吃，吃！”

于若曦反倒起身，舀了勺鸡蛋羹给叶老汉，笑着开口，“爸您尝尝我的厨艺，看看可还合您的胃口。”

“啊？......呃......哦。”

鸡蛋羹卖相很好，空气中浓郁的蛋香也印证了这点。

叶敬元愣了下便接受了，也难得朝妞妞露出了笑脸。

妞妞回以一个开怀的笑脸，小孩子晶亮亮的眉眼着实让人心生欢喜。

叶敬元破天荒地夹了一颗花生米进妞妞的小碗里，和蔼开口，“妞妞多吃点儿，看把孩子瘦的。”

“爷爷您也吃。”

妞妞快人快语回应，笑眯了眼夹起那粒花生米，显然十分高兴。

“嗳！”

叶敬元脆生生应下，又开始小酌起酒来。

叶建斌的眸眼难得放松。

叶青箐眼巴巴地盯着碗里所剩无几的鸡蛋羹，几次想开口，最终什么都没说出口。

于若曦只当没看见，一个鸡蛋羹分三个人吃原本就不够，她更不会拿去喂白眼狼糟蹋了好东西。

直到碗里的鸡蛋羹彻底空了，叶青箐才萎了下来，有一口没一口的吃着碗里的糊糊，难过得默默抹泪。

可惜，她的委屈没人安慰，等吃完了晚饭，她又趁着月色溜了出去，找她的雪丽姐诉苦去了。

忙碌了一整天，于若曦烧了热水洗澡洗头。

乡下地方条件有限，买不起肥皂一类的清洁品，都是用皂角来去除污垢。

等她洗好出来，才发现两个孩子都睡着了。

小小的孩子头挨着头，蜷缩在床尾一角，瞧着小小的，又可爱。

她亲了亲妞妞的小额头，又摸了摸小石头的头，这才放下帐幔准备睡下。

偏生这时房门“吱呀”一声被人从外面推开，叶建斌那头板寸头滴着水钻了进来。

很显然，他也是刚刚洗了澡才回来。

于若曦不由浑身一僵！

她突然记起，“她”虽然一直不让叶建斌近身。

可实际上，叶家并没有多余的空屋，二人却是一直住在同一间屋子里。

只不过，她一直睡床，而叶建斌则打店铺。

两人中间，被衣柜隔开。

回忆起这些，她略微松了一口气，迅速放下帐幔就钻进了帐子里。

微弱的烛光很快暗了下去，黑暗中传来细细碎碎的动静，似乎是叶建斌正忙着铺床，和躺下的动静。

在黑暗里被无限放大，进入一直关注着这边动静的于若曦的耳朵里。

空气中弥漫着皂角和男性气息混合的味道。

下午那无意识的触碰，让她连大气都不敢出。

男人似乎并没有察觉她的不妥，明明已经躺下却再度爬起，似乎在屋里寻找着什么，让她越发睡不着。

她起身擦亮了火柴，点上灯，“你找什么？”

突然亮起的灯让叶建斌眯了下眼，衣柜不大，虽然能起到隔绝内外的作用，却没办法挡住他高大的身躯。

只一眼，就再移不开目光。

于若曦身上的衣服原本就很宽大。

他艰难地吞了一口口水，咳嗽一声，才压低了说话声，“没什么，只是扣子不知道什么时候掉了，我再找找。”




“想着我和秀儿终究是血脉相连的堂姐妹，于情于理都该去探望一二。

可我手上又没什么拿得出手的东西，便跑去河边芦苇荡里找找看有没有野鸭蛋。

结果，不小心掉进了河，还连累建斌也跟着下了一趟水。

说来还是我这身子不争气，辜负你的一片好意。”

不管原主是真的跳河还是不小心坠河，总归来说，于秀儿生了个儿子的事，就是韩雪丽亲口告诉了“于若曦”。

否则，乡下信息闭塞，指不定再过一两月“于若曦”也得不到消息。

韩雪丽为何专程跑来告诉“于若曦”？

这事儿可经不起推敲。

“没、我没......小曦，叶哥我......”韩雪丽慌了。

这番话，可不像于若曦会说的话，一个人的性子转变怎么这么大，就好像变了一个人。

怎么回事？

“行了，行了，知道你对我好，我都明白。”

于若曦拍拍她的肩，“这些年辛苦你了，你一个外人，为了我们夫妻俩的家务事可没少操心。你瞧，连小石头也和你更亲近些。

若是不知内情的人看了，怕还以为你们才是亲亲母子俩呢。可想而知，我这个做妈的当得有多不称职。”

众人的目光都落在被韩雪丽抱在怀里的小石头身上，叶建斌更是皱紧了眉。

即便于若曦打孩子，可自古“棍棒底下出孝子”，打孩子这种事在众人看来根本不是个事儿。

孩子不和亲妈亲，反而更亲近一个外人？

大家都不是傻子，其中的缘由根本经不起推敲。

一时间，院内鸦雀无声。

“都站着这里做什么？日子还要不要过？地里的工分还要不要人挣了？饭呢，都做好了？”

叶老汉挑着粪桶从院外回来，冲几人一声吼。

倆孩子慌忙溜下地，直往大人身后缩。

于若曦没动，依旧眉眼带笑地看着韩雪丽。

叶建斌也没动，蹙着眉目光在于若曦和韩雪丽之间来回。

韩雪丽尴尬了，不失礼貌地冲叶老汉打招呼，“叶叔，下地回来了呢？您老身子骨真硬朗。”

“还成，这把老骨头还能动。”

叶老汉挑着粪桶往屋后的茅坑方向走，刚走出两步，想了想又转身。

“那个，韩同志啊。知青点的同志今天好像也在下地吧？说话做事前都要多想想，要是落了闲话那就不值当了，乡下地方可比不得你们城里，地方小人多嘴杂啊。

你们都是知识份子见过世面，道理懂得比我这把老骨头多。早些回去吧，啊？回吧，回吧。”

说着话，还冲想辩解的韩雪丽挥挥手，挑着粪桶就去了屋后。

韩雪丽脸上的笑容几乎绷不住。

咬着下唇，委屈的泪在眼底聚集，回头看了身旁的叶建斌一眼。

“叶哥，我和青箐、和小曦都是好姐妹，我就是来找青箐和小曦玩儿，可没有半点要抢夺孩子喜欢的意思......”

叶建斌眉头紧锁，看向韩雪丽的眼神中，多了一抹未明之色。

闻言点点头，把小石头抱过来才开口，“你的好意，我们夫妻二人心领了。是我考虑不周，让你来陪着小曦说说话，要是真让人落了闲话，我就更过意不去。时候不早了，你先回吧。”

韩雪丽彻底慌了！

她从来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丢脸至此！

都被人开口赶了，再留下也说不过去。

她朝叶建斌温婉的点点头，“叶哥你不用自责，这些事都是我心甘情愿做的。”

顿了顿，她瞄了眼于若曦，“毕竟，我们，我和小曦、青箐都是好姐妹。”

“嗯。青箐那丫头听你的话，你多开导开导她。”

叶建斌点点头，把注意力落在于若曦身上。

“怎么不多躺一会儿？有哪不舒服就直说，别糟蹋了自己的身子。”

要你管！

去哄你未来的老婆吧！

呵，一对狗男女！

于若曦白了他一眼，也不说话，自顾自上前几步，一把将妞妞抱进怀里，转身去了灶房。

“妞妞，走，咱们做好吃的去。”

......

灶房里。

于若曦把妞妞放下，开始翻箱倒柜。

眼下稻子还在地里，刚刚收获的玉米便是众人的主要口粮。

于若曦翻遍了柜子，除了贴着米缸底部那一层薄薄的碎米外，连一滴油都没找到。

倒是在角落里找到几个只比小儿拳头略大些的小红薯。

想想也是，眼下可是什么都要票，什么都要供应的特殊年代。

能有玉米面混着些菜叶填饱肚子，已经算得上是周围数一数二的丰收县。

她也不挑，刷锅添水生火，开始淘米煮饭。

碎米少，玉米面多。

再把红薯洗净切块，等水开后下锅里煮，再从篮子里拿了把菠菜，切碎了撒进锅里。

又从角落处的坛子里抓了块卖相不好的咸菜，洗净了切成丁，锅里的饭也煮熟了。

说是饭，不如说是红薯玉米粥。

一大碗粥就红薯玉米多，就着咸菜，虽然没油水，却特别下饭。

薄粥迅速温暖了肠胃，让于若曦迅速温暖起来。

她舒展身体，一口气喝了大半碗，才满足的喟叹一声。

晃眼间，却看见倆孩子对着她碗里的粥不停地吞唾沫。

她冲妞妞招招手，“来，过来。”

妞妞下意识回头看了眼小石头，见小石头咬着唇没说话，忍不住磨磨唧唧的上前，“妈妈......”

“喏，吃吧。”

剩下的粥已经不多，于若曦顾不得这粥自己吃过，把碗递到孩子手上。

不料她普普通通的动作，却吓得孩子浑身一激灵，越发往后缩，“不不不，妈妈吃......妞妞不饿，妞妞一点都不想吃，真的！”

小石头一把将妞妞护到身后，虽然双腿依然在打颤，却依然坚定的站在她面前。

“不许你打妞妞！”

他单薄的小身子也不住在抖，出口的话也带着颤音，“是我想吃，才不关妞妞的事。你要打就打我吧！我才不怕你！”

粑粑说，自己是男孩子，要照顾好妹妹。

看着被吓坏的孩子，于若曦从记忆里找到了答案。

她觉得丁浩然会这么厌恶她，都是这两个讨债鬼造成的！

若非她有了这双孩子，她早就回到了丁浩然身边......

她厌恶倆孩子，说憎恨也不为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