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先生。”
三月傍晚，江市的空气还是凉飕飕的。风衣盖在膝上，楚宁双手抱住胳膊，眼神从车窗外收回，落到身侧的男人脸上。
听她开口，随后却又沉默几秒，似乎憋着什么。
裴唳：“嗯？”
楚宁：“你跟我领证，你男朋友知道了不会生气吧？”
她问得极为认真，那张表情总是过于冷静的脸上带了点对未来的忧患。
不像是在开玩笑。
“……”
车内静了一刹那。
男人手握方向盘，视线瞥过来，眼里似有淡淡哀怨，无奈地念了一遍她的名字。
“楚宁？”
“……抱歉。”
既然已经成为某种程度上的合作伙伴，她应该相信，裴唳能在意外发生时妥善安抚好那些男人。
继父梁振东的房子买在市中心边缘，这一带住的基本都是些小富商和退休干部。
车停在小区外的林荫道旁。
楚宁下车时，礼貌道了句谢谢。
裴唳看她躬身出去，一只手抱着风衣，另一只手提包，里面仅穿了一件软薄的针织裙，将她的身材展露无疑。
手腕、脚踝处都极其纤细，其余的地方却并不干瘦，尤其是她俯下身时。
后颈雪白晃眼。
挺直的脊背。
细得盈盈一握的腰。
再往下，透出些许珠圆玉润感。
只看一眼，他眼神便挪开。
楚宁站在车外看过来时，裴唳漫不经心摇上车窗，“只是顺路经过，刚好提醒你，明天记得带齐证件。”
顺路，刚好。
楚宁眨眼，“嗯。”
也只有这种可能了。
他总不会是专门开车到电视台附近晃悠，为了莫名其妙送她一程。
宾利开走，楚宁转身向小区大门走去。
自从搬出去独居，她回这个家的次数屈指可数。
来时没提前告知楚母，她敲门后被楚母带进去时，梁娇娇已经先她一步回来，此刻正坐在客厅沙发上，依偎在梁振东的怀中撒娇。
一看见她，梁娇娇立刻坐正了身子，“爸，姐姐回来了……”
梁振东笑着安抚，““不用怕，你又没做错什么。”
说来很难不为这个女儿感到骄傲，自从她养好病被接回江市，就一直嚷嚷着要出去工作，说要当一名独立女性。梁振东原本一直很担心她性格单纯，会在外面受欺负。
好在女儿学过播音，又说对主持感兴趣，梁振东就把她送进市电视台。
一开始，只是想着让她玩一阵就消停，没想到她居然如此争气，在那么短的时间内就凭自己的努力深得《今日证言》导演的看重，把节目的主持重担全都交给她。
亲生的女儿果然比继女优秀。
面对这次突然回来的楚宁，梁振东脸上难得展露几分悦色，“以前还指望你能在电视台里多照顾一下娇娇，现在她学得不错，你离开也好。”
“今后就老老实实待在家里，多跟我出去应酬。上次我跟你提的小赵总，年纪轻轻，事业有为——”
“不劳您替我费心。”
楚宁出声打断梁振东，当作没看见他沉下的脸色，“我回来只是拿点东西。”
说完，径直上了楼。
厨房里的楚母听到这，赶忙湿手擦了擦围裙，走出来向梁振东解释：“她这毕竟也是刚失业，心情不大好，才会这么说话。我等会儿上楼劝劝。”
梁振东气得站起身，抬起的手指向楼梯，“小赵总都发话了，只要她肯露个面，就愿意签下合同！这些年我待她也不薄，想请动她居然还得低声下气？！”
楚母低下头，“是，她是不该这样。”
“爸，你别怪姐姐，还有楚阿姨每天也不容易，既要替我们家扫地做饭，还得帮忙接送大伯和姑姑的孩子上学。”
真是个蠢货。
喜欢上门当免费保姆。
梁娇娇心说完，笑得很甜。
梁振东对楚母说：“看看，还是我们娇娇懂事，会体恤大人。我们梁家可生不出白眼狼！”
楚宁对楼下的事全然不知，她在楚母房间里找到户口本。
楚母跟了梁振东十几年，两人却还没领过证，户口本上只有母女两人。
走廊尽头的房间是楚宁过去住的，她推开门，进去收拾起之前没带走的东西。
不一会儿。
楚母端着一盘切好的水果，关上门进来。
“你也真是的，本来一家人好好的，每次非要惹你梁叔叔生气！”
“妈为了这个家已经过得这么累了！”
“你就不能体谅体谅我，听你梁叔叔一次话吗？”
狭小的房间里，床和衣柜已经占据了大部分空间，现在还挤进来两个人和一通带怨气的质问。
太压抑了。
楚宁动作微顿，刚想说什么，就听楚母缓和语气，“那个小赵总，有人跟我说起过，为人老实，话不多，他只是想见见你。”
“是人老，实话不多吧？”
“这……这怎么可能呢？”
楚母虽的确没见过小赵总，但她肯定：“就算年纪是大了些，你也该相信你梁叔叔，他对妈很好，更不可能会害你。”
“要真是那样，他早该给你一个名分。”
“……”楚母一噎。
见楚宁将杂物放进纸箱，毫不留情地转身离开，她不明白女儿究竟是怎么了。
当初她和前夫离婚，一个人带着孩子居无定所，才上初中的楚宁特别懂事，每个周末、寒暑假都会出去兼职，赚的钱一分不花，全拿回来交给她。
她一直觉得愧对女儿，后来和梁振东在一起，就是为了再给女儿一个完整的家。
好不容易伺候好一大帮对她冷眼的梁家人，把楚宁也接过来。
可楚宁却逐渐变成如今这副样子。
冷漠，自私。
说话句句带刺。
楚母忍不住追上女儿，眼含着泪问：“难道你还在恨，恨斯良和娇娇订下了婚约，而不是和你？”
这件事，毕竟当时是她这个做母亲的开口：“妈求你，你就把斯良让给娇娇吧！你也知道，你梁叔叔就她这么一个女儿！”
陆斯良。
好久不曾听到这个名字，楚宁差点忘了他的存在。
她对楚母道：“你想多了。”
梁振东去书房忙公务，一楼客厅里只剩下梁娇娇。
楚宁独自下楼时。
梁娇娇似乎等这一刻已经很久，娇美的脸因为极度兴奋，有种精神上的病态感。
“斯良哥下周就要回国了，如果你实在找不到合适的工作，他们研究所那边倒是很缺人，我可以让他帮忙打点一下。”
“我听说，以前你们每天都一起上下学，要是现在能成为同事也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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